劝求功名者(共八则,四法二戒二法戒)
【原文】美色人之所欲也,科第亦人之所欲也。二者若能兼致,何异腰缠十万,更跨扬州之鹤乎。无如世间最易惑人者,莫过于欲。而与功名为水火者,亦莫过于欲。古今来慧业才人,为爱水大河之所漂没者,何可胜道。彼或作或辍,平日无志于科名,则亦已矣。向使雪夜寒窗,残灯独坐。劬劳之父母,瞻玉兔而神伤。重义之佳人,听金鸡而泪堕。一旦朱衣摈斥,黄榜除名,香闺之属望徒虚,罔极之深恩未报,此际何以为情乎。男儿欲遂青云志,须信人间红粉空。
【译白】世上的人想得到美色,也想求取科举功名。若想二者能够兼得,就像有人既想腰缠万贯,又想做扬州刺史,甚至还想骑鹤升天成仙,无异于痴心妄想。无奈世上最容易迷惑人的就是淫欲,对求取科举功名损害最大的也是淫欲。古往今来,多少风流才子被爱的潮水淹没,举不胜举。那些“三天打鱼,两天晒网”,平时对求取功名不努力的人也就罢了。如果是十年寒窗的士子,其劳苦的父母望明月而神伤,贤惠的妻子听鸡鸣而堕泪。一旦因淫欲被上苍惩罚,黄榜除名,妻子多年来的期望成为泡影,父母的养育深恩无法报答。此时心中的悔恨之情真是难以用语言形容!所以男儿若想实现青云之志,就须把人间的女色看空。
林茂先(文昌化书)
【原文】信州林茂先,闭户读书。得乡荐后,有富邻妇,厌夫不学,慕茂先才名,奔之。茂先曰,男女有别,礼法不容。天地鬼神,罗列森布。奈何污吾。妇惭而退。茂先次举登第,三子皆登第。 [按]中庸发端,便说戒慎恐惧。及推论小人,则曰无所忌惮。可见修身要图,实唯敬畏。男女有别,礼法不容,敬也。天地鬼神,罗列森布,畏也。知其夙养深矣。
【译白】信州有一位读书人叫林茂先,每天闭门读书,非常努力,中了举人。邻居有一个富户的妻子,讨厌丈夫不上进,羡慕林茂先的才华,就偷偷地跑到林茂先家,想与他私通。林茂先说:“男女有别,做这样的事情不合礼法。况且天地鬼神无处不在,看得清清楚楚,你怎能沾污我的品德?”邻居的妻子非常惭愧地走了。林茂先在其后的考试中,中了进士,他的三个儿子也都中了进士。 [按]《中庸》开篇就说君子在独处时要“戒慎恐惧”,谈到小人则认为他们“无所忌惮”。可见,修身最重要的就是要做到“敬畏”。“男女有别,礼法不容”就是敬。“天地鬼神,罗列森布”就是畏。从这一点可以看出,林茂先平常的修养确实很高。
罗文毅公(罗状元本传)
【原文】罗伦赴会试,舟次姑苏,夜梦范文正公访,且曰,来年状元属子。罗逊谢。公曰,某年某楼事,动太清〖指天界〗矣。罗因忆昔年曾拒奔女于此楼,梦当不妄。及廷试,果然。 [按]暗室之中,神目如电,故君子必慎其独。
【译白】罗伦坐船到京城参加会试,中途船停靠在苏州。晚上梦到范仲淹先生来看他,并对他说:“明年你能够中状元。”罗伦非常谦逊地表示自己不行。范先生说:“某年在某座楼中发生的事情,上天已经知道了。”罗伦回忆当年曾在那座楼中拒绝与一私奔来的女子相通,这个梦应当不假。殿试时,他果然中了状元。 [按]即使身处暗室之中,天神的眼睛也像闪电一样,对发生的事情都能看得清清楚楚。所以君子要能够慎独(慎独,指一个人闲居独处时,也要小心谨慎,不可有越礼非分的念头)。
杨希仲(科名劝戒录)
【原文】成都杨希仲,未第时,在外读书,有艳妇就之,不纳。其妻在乡,是夕梦神曰,汝夫励操客斋,当令魁多士。寤而莫解其故,及岁暮归,乃知。明年举蜀中第一。 [按]优填王经云,女人最为恶,难与为因缘,恩爱一缚著,牵人入罪门。杨公可谓牵之不动矣。
【译白】成都人杨希仲,未考中进士之前,在外读书,有一个美艳的妇人想与他私通,被他拒绝了。当晚,杨希仲远在家乡的妻子梦见一位神仙告诉她说:“你丈夫远在他乡能够严持操守而不淫乱,会在科举考试中得第一名。”他妻子醒后感到很奇怪,不知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。直到年底,杨希仲回家后说到这件事,才明白。第二年的科举考试中,杨希仲果然得了四川省第一名。 [按]佛经中的《优填王经》讲到:“女人最为恶,难与为因缘,恩爱一缚着,牵人入罪门。”杨希仲先生可称得上是“牵之不动”(即不为淫欲所动)的人了。
曹某(不可不可录)
【原文】松江曹某,应试南都,寓中有妇奔之,曹趋出。行至中途,见灯火喝道,入古庙中。窃听之,乃唱新科榜名。至第六,吏禀云,此人有短行,已削去,应何人补。神曰,曹某不淫寓妇,贞节可嘉,当补之。及揭晓,果第六。 [按]好色之人,有女相就,不啻恶耀临门。积德之士,有女来奔,乃是福星光照。故曰,祸福无不自己求者。
【译白】松江(即今天上海一带)的曹某,到南京参加科举考试,住旅店时有一个女子想与他私通,曹某拒绝了并快步走出旅店。半途中,见到一支队伍打着灯火,喝令行人回避,走入古庙之中。曹某悄悄跟过去,暗中听到里面在唱新科榜名。读到第六名时,有一个小吏报告说:“这个人做恶事,已经被削去,应该由谁来替补?”神仙说:“曹某不与旅店中的妇女淫乱,贞节可嘉,可以补上。”等到考试结果揭晓,曹某果然是第六名。 [按]对好色的人来说,如果有女子投怀送报,必定禁不住诱惑,因而消福减禄,不异于灾难临门;对积德的人来说,不为淫欲所动,则正是福星高照。所以说,祸与福都是由自己造成的。
刘尧举(广仁录)
【原文】龙舒刘尧举,僦(jìu)舟应试,调舟人女,舟子防之密。既入试,舟人以重扃棘闱〖古时科举考场重门关闭,棘枝插墙,防范严密〗,必无虑。入市良久。而试题皆尧举私课,出院甚早,遂与之通。刘父母梦黄衣人持榜至,报刘首荐,适欲视榜,忽一人掣去,曰,刘某近作欺心事,殿一举矣。觉言其梦而忧。俄拆卷,刘以杂犯见黜,主司皆叹惜其文。既归,父母以梦诘之,匿不敢言。次举乃获荐,然竟以不第终。 [按]舟次仓猝之欢,竟以一省元博之,何如彼其愚也。
【译白】龙舒有一个人叫刘尧举,租船去参加乡试,在船上想调戏船夫的女儿,船夫防得很紧,不让他得逞。到了省城进入考场后,船夫认为考场管得严,不用担心刘尧举出来调戏他女儿,就到街上去了很久。谁知试题都是刘尧举平时练习过的,很早就考完出来,乘机与船夫的女儿私通。刘尧举的父母梦到一名黄衣人拿着黄榜,向他们家报喜,说刘尧举考了第一名。他们正想看黄榜时,忽然被一个人夺去,说:“刘尧举最近作了一件欺心事,已经被取消了本次应试的机会。”刘尧举的父母醒后,谈到做的这个梦都很担忧。不久,阅卷时,刘尧举因为文中夹杂有不敬的言辞而被取消应试资格,主考人员都为他的文章感到惋惜。回家后,父母就梦到的情况向他询问,刘尧举隐瞒实情,不敢告诉父母。他第二次参加乡试才考中举人,但终其一生都没能中进士。 [按]刘尧举竟然用失去“省元”(省元,指在乡试中考取全省第一名,也叫解元)的代价换了船上的一次苟合,还有谁会像他这么愚蠢呢!
凤阳某生(其友面述)
【原文】凤阳诸生某,家有小池植荷,年久未得花。康熙己酉,某生将往句曲录遗〖清制,生员参加科考录科,取中后即获参加乡试资格。其他落选者可参加名为录遗的补考,取中亦可参加乡试〗,忽放一并蒂莲,父母悦甚,谓是秋闱〖指乡试〗捷兆,诘朝将置酒赏焉。是夕,某生夫妇欢聚,有侍婢趋过,夫欲调之,妇弗禁,遂私焉。明晨视花,则已折矣。询之,即此婢也。父母怅甚。折花之夜,某生梦谒帝君,己名已登天榜,帝君忽勾去。涕泣拜祷,三度麾下。及醒,自知不祥,怏怏登道。府学遗才,旧额三名,时往句曲者仅有三人,而某生独黜。三次大收〖科举考试的最后选用〗,亦复如是,垂涕而归。 [按]向使其妇毅然不容,夫必以为妒矣,岂知冥冥之中保全科第耶。昔叔向之母,因子之谏,欲避妒名,而羊舌氏之族及于难(详左传)。则妒亦安可概论哉。
【译白】凤阳县有一名秀才,家中的小池塘里种了许多荷花,多年未开。康熙己酉年间,他要到句曲参加录遗考试前,家里的池塘忽然开了一朵并蒂莲花。他父母都很高兴,认为这是在秋天举行的乡试中上榜的吉兆,决定第二天早上在池边摆酒观赏。当天晚上,秀才夫妇二人欢聚,有个侍奉他们的婢女从前面走过,秀才就想调戏这个婢女,见妻子没有阻止,就与这个婢女私通了。第二天早上去看荷花时,并蒂莲已经被折掉了。经过询问,恰好是这个婢女折的。秀才的父母非常惆怅。折花这天晚上,诸生梦到自己去拜见文昌帝君,发现自己的名字已登上了天榜,却忽然被帝君勾掉。他哭着拜倒在帝君面前哀求原谅,连续三次都被斥退。等到醒后,感到这是一个不祥之兆,参加补录时心情非常沉重。补录通常都有三个名额,当时到句曲的也只有三人,但唯独这个秀才没有被录取。后来的三次大收,都没有考中,每次都是哭着回来。 [按]假如他的妻子坚决不允许他调戏婢女,丈夫必然认为她是因为嫉妒,哪知这样做恰恰在冥冥之中为他保全了科举的功名。春秋时期,叔向的母亲,因为听了儿子的劝告,为了避免承受忌妒的恶名而没有阻止娶叔虎的母亲,后来羊舌氏家族因此遇难。所以“妒”又怎么能一概而论呢?
直隶两士(戒淫汇说)
【原文】明有一士,应试南京。寓对某指挥〖指挥,古代的官名〗第,有女窥之,属意于生。试毕,使婢授意,期于是夜相会。生惧累阴德,却之。同寓一友,素轻佻,乃伪为生赴约。婢暗中莫辨,引之入。相与就寝,偶忘闭门。适父晨归,突入见之,大怒,奋剑俱斩,首〖自首〗于有司。明日榜发,在寓者居首列。 [按]一登举子录,一登鬼子录,荣辱苦乐,皆天渊矣。念别于几微之界,而报分于旦夕之间,良可畏哉。
【译白】明朝有一书生到南京参加科举考试,所住寓所的对面是一位指挥使的官邸。指挥使的女儿看到书生后产生了情意。等考试结束后,派一个婢女去通知书生晚上相会。这位书生害怕损伤阴德,就拒绝了。但当时与他住在一起的另一个朋友,平时比较轻浮,就冒充书生前去赴约。晚上,婢女分辨不清,就把他带到指挥使女儿的房中私通。两人睡下后,忘了关门。恰好指挥早上回来看到了,极为震怒,用剑杀了两人,然后去官府自首。第二天发榜时,没去赴约的这位书生中举了,且名列榜首。 [按]“一登举子录,一登鬼子录”,荣辱苦乐,天差地别。这位书生如果心中稍有动摇,与指挥使女儿私通,便身首异处,一命呜呼了。报应可畏啊!
南昌兄弟(感应篇广疏)
【原文】南昌有兄弟二人,系双生,容貌音声,父母亦难猝辨,至各以衣色别之。及长,同时婚娶,同时入泮,以及荣枯得失,无不皆同。一日应试,同寓一舍,有邻女挑其兄,兄拒之,并戒其弟。弟佯应,竟伪称兄而往,且约中后来娶。及榜发,兄获售〖售,科举考试得中〗,而弟名竟黜。女以貌同莫辨,犹谓中式者,即所私之人也,大喜,助其行赀。及来春,兄复登第。女闻之,私治行装,意必来荣娶,望之杳然,遂怨恨死。其后兄享高寿,子孙荣盛。弟早夭无嗣。 [按]命相吉凶,皆宿世之心所造。宿生若行善事,则在胎自具贵相,出胎自值良时。宿生若造恶业,则二者俱反。此命相所以不可不信也。然命相有定,心则无定。祸福之机,乃心所造,非命相所造,是命相不可尽信也。观南昌兄弟,可以悟已。
【译白】南昌有兄弟二人,是双胞胎,声音相貌一样,有时父母也辨别不清,只好给他们穿上不同颜色的衣服来分别。长大后,两人同时娶妻,同时考中秀才,其他荣枯得失也都一样。一天兄弟二人参加科举考试,住在同一个房间里。邻居有个女子挑逗老大,老大拒绝了,并告戒弟弟要小心。弟弟假装答应了,却装成哥哥的样子前去与这个女子私通,并与这个女子约好考中后来娶她。等到发榜,哥哥考中了,弟弟没考中。这个女子因为兄弟俩长得一样,还以为考中的就是与她私通的人,非常高兴,并资助了弟弟一些盘缠。第二年春天,老大又中了进士。这个女子听了,暗地里准备行装,等着心上人来娶她。但等了很久,杳无音信,就伤心怨恨死了。后来,老大一生健康长寿,子孙荣盛。弟弟却早早死了,并且绝后。 [按]人命的好坏,是因为前生作恶或行善造成的。前生如果行善,则在胎中自然就有富贵的相貌,出生也自然会遇到良辰吉日。如果前生造恶,则正好相反。所以,命相不可不信。不过,命相虽然是有定数的,但人的心是可以改变的。今生是祸是福,都是由心所造,而不仅仅由命决定。所以,命相也不可全信。从南昌双胞胎兄弟的不同结局,我们可以领悟这个道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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