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颂英
(译《俞曲园笔记》)
当清末洪杨乱起的时候,湖北咸宁的乡村里,有一户农家的女儿,生得桃腮粉颊,十分美丽。一天,有几个叛匪拥到她的家里,看见她长得这般俊俏,就要把她抢去;她的父母不知好歹,还要同他们理论着说:“我的女儿已经和某村某姓人家订了婚约,怎能再嫁给你呢?”
“那是极便当的事,我到某村杀了某姓的儿子,不就可嫁给我了吗?”匪兵狞笑着说。
“不!你虽然杀了某姓的儿子,也不能嫁给你的!”父母还是不懂事地分辩着。
“这也容易,那就并你们老的也杀却了,还有哪个不怕死的来管我的事?”匪徒握着刀,卷着袖,生气地说。
“啊,爸爸妈妈为什么这样固执?”女郎见事情急了,为要保全娘家和夫家,从容地对父母说:“我得到嫁给将军,将来做皇后做妃子,都是意料中事呢!难道还恋恋这田家郎吗?”说着回头嫣然一笑向匪徒说道:“爸爸妈妈年老昏悖了,请不要同他们计较,我就跟着将军去吧!”
父母听到女儿的话,便牵住她的衣裳痛哭起来。“今天,我得为将军的妻子,这是何等幸运的事,又何用悲伤呢?”女郎安慰着父母说,“可是,父母必须立刻离开此地,搬到别处去住;否则,地方官知道我已经嫁给敌军了,定要拿父母办罪的!”说罢,便掉头不顾径自跟着匪兵去了。
走了几里路,女郎和婉地对叛匪说:“我本来是许嫁给某姓的,现在,我既然从了将军,将来夫家定要向我父母索人,那末,又要连累我父母了。好在这里离某姓家很近,让我亲自到那边一行,说明原委,谢绝了他们吧。”匪兵也就依了她的话。女郎和夫家原来是常走动的,并且很得她公婆的爱怜。这天走到夫家,向公婆说明了原故,并且说:“公公婆婆,请马上搬往他处去,不然,地方官知我嫁给敌军了,定要拿公婆问罪呢!”公婆听了,不觉悲伤地哭了起来,女郎也掉头不顾,径跟匪兵去了。
一路上,匪徒屡次要调戏她,她总是婉转而庄重地说:“我不是已经从了你吗?但是,婚姻大事,必须要择吉日成礼的,岂可草草苟且的?”匪兵也就被她骗过去了。
走了一二天,女郎料想父母公婆都已搬走了,便反过脸来厉声大骂起来:“呸!狗奴!我是良家的女子,岂肯嫁与你这狗彘?”匪徒见她突然变了态度,惊骇得什么似的,因为疼爱她年青貌美,不忍杀她,反用许多甘言蜜语来劝慰她;可是,她越发骂得厉害了,并且把头去撞他的刀,于是倾城红颜即全节于白刃之下。
这件事是我大媳妇所说的,惜乎忘记奇烈贞女的姓字了。人们在变起仓猝的当儿,能够不违义偷生的,已是难能可贵的事;如某贞女那样见机行事,从容应付,既保全两家的性命,复成就自身的名节,真是智勇两足,节孝双全,可为千古的模范,令人感佩不已!
颂英翻毕这段烈女的高风韵事后,联想到《曲园笔记》中还载有另一贞女遗诗一首,婉转可诵,凛冽可敬!附录于此,以增景仰!
“城破身难辱,途危志愈贞。千秋名节重,两字死生轻。未报君亲德,耻怀儿女情。愿将三尺绫,毕此百年身。”
如无父母本无身,可悟前人胜后人。寄语痴心男子汉,莫将妻子作双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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