寿康宝鉴

不淫善报

shoukangbaojian2022-01-281141

歙县唐皋,少时灯下读书,有女调之,屡将纸窗舔破。皋随补讫,因题于上曰:“舔破纸窗容易补,损人阴德最难修。”后有僧宿其家,梦见状元匾,左右悬二灯,即书前二句,异而诘之,始知神示之象也。正德甲戌,状元及第。

【译文】歙县唐皋少年时在灯下读书,有女子调戏他,总是把窗户纸舔破。唐皋随即修补好,并因此在上面题了一句:“舔破窗户纸总还容易修补,损害别人的阴德却最难修补。”后来有位僧人在他家寄宿,做梦见到了状元匾,左右悬着两盏灯,就是前面提到的两句,觉得奇怪,便向少年问起,才知道这是神明指示的征兆。大明正德甲戌年,这个少年高中状元。 

吴宽,少有介行,一富家延为师。其家有女方笄,窥见悦之。遣侍婢通意,宽即以他故解馆。去人叩之,终不言。后中会状两元,仕至大宗伯。 

【译文】吴宽,年少时品行正直,一富贵人家延请他来做老师。他家女儿刚刚成年,窥见并喜欢上了这个少年。于是她派侍女向少年款通殷勤,吴宽立即以别的缘故辞去工作。富家派人去询问原因,吴宽最终也没说出。后来他高中会试、殿试两个头名,做官直至大宗伯。

无锡孙继皋,美丰姿,未遇时,馆于某家,主母窥而悦之。一日遣婢送茶,茶中一金戒指,孙佯不知,令收去。是夜婢来叩门云,主母到矣。孙即取大板,顶门不纳。明日遂归。人问故,曰:“生徒不受教也。”终不泄其事,后大魁天下。

【译文】无锡人孙继皋,长得非常秀气,未得到重用时,在某人家做教书先生,女主人窥见到他很是喜欢。某一天派侍女给他送茶,茶中一枚金戒指,孙继皋假装没看见,命侍女撤掉茶具。当晚侍女来敲房门说,女主人来了。孙继皋立即找来大木板,顶住房门,不让她进来。第二天便离开了这人家。有人问他缘故,他回说:“是因为那学生教不了。”最终也没泄露那件事,后来金榜题名。

宣德时,曹鼐为泰和典史,因捕盗,获一美女于驿亭,意欲相就,鼐奋然曰:“处子可犯乎?”取片纸,书曹鼐不可四字烧之。终夜不辍。天明,召其母家领回。后大廷对策,忽飘一纸堕几前,有“曹鼐不可”四字。文思沛然,遂状元及第。

【译文】宣德年间,曹鼐任泰和典史,因为追捕盗贼,在驿馆抓获一名美丽少女,美女情意绵绵想要亲近自己。曹鼐奋激的说:“处女可以碰么?”取来一张纸,上面写“曹鼐不可”四个字,并用火烧掉。一整晚不停地这样做。第二天,召来女孩的母亲将她领回家。后来在朝廷参加考试,忽然一张纸飘落几案上,有“曹鼐不可”四个字。于是曹鼐文思如泉涌,终于考中状元。

余姚谢迁,少时馆毗陵。主家女逾笄未嫁。一日乘父母出,叩馆求见。公退避女,直前持其衣,迁谕之曰:“汝为女子未嫁,而我败之,终身之玷也。将使父母夫族,皆无面目。”遂厉色拒之。明日,托故辞馆,终不向人言。成化乙未,大魁天下。

【译文】余姚谢迁,少年时在毗陵私人家做教书先生。主人家有女儿过了及笄之年还未嫁人。某一天她乘着父母出门,到谢迁私塾叩门求见。谢迁退着步避开女孩,女孩径直近前拉住谢迁的衣角。谢迁训诫她:“你是女孩子,还没出嫁,如我把你玷污,将是你终身的污点,将会让你父母亲戚都失去脸面,从而抬不起头来。”因此声色俱厉地拒绝了她。第二天,谢迁便找别的缘故辞别了这人家,最终也没向人提起这事。成化乙未年间,谢迁一举夺魁。

王文恪公鏊,未第时,有美女夜奔之。王书于壁曰:美色人人爱,皇天不可欺。拒之。后登鼎甲,为宰辅。

【译文】王文恪公鏊还没中进士的时候,有美女夜里私奔到他那,王鏊在墙壁上写:“美丽的女子人人都喜爱,只是老天爷不能够被欺骗。”因此拒绝了她。后来王鏊殿试高中探花,最后做了宰相。

罗伦赴会试,舟次姑苏,宿于向时所寓之楼。夜梦范文正公来贺,曰:“来年状元,子也。”罗谦不敢当。公曰:“某年此楼之事,感动太清,故以兹报子耳。”忆昔年曾拒奔女于此楼,梦当不妄。及廷试,果第一。

【译文】罗伦赶赴会试,船停靠苏州,在以前寄住宿过的楼上住宿。夜晚,他梦见范仲淹来贺喜,并对他说:“来年的状元就是你啊。”罗伦谦虚地说不敢当。范仲淹说:“某一年这座楼上发生的事情感动了上苍,所以用以回报你罢了。”罗伦想起当年曾经在这座楼上拒绝一名淫奔的女子,做的梦应该不会虚妄。等到殿试,果然高中状元。

常州吕宫,持身素谨。常于馆中夜读,有邻家小孀,乘月而至。吕峻拒之,不少动心。次日,复令侍婢持双玉鱼来赠,吕碎其玉。婢惭退,未尝与人言其事。后应试南闱,四鼓仅完六义,倦而假寐。忽有人促之曰“起”,起。作文时,天将明。提书而出,遂中式。顺治丁亥,大魁天下。

【译文】常州人吕宫,修身素来很严谨。曾经在馆中夜读,有邻家小寡妇乘着月色来敲门。吕宫严肃地拒绝了她,一毫邪心也没起。第二天,那寡妇又派侍女捧着一双玉鱼赠予吕宫,吕宫把玉鱼摔碎了。侍女羞惭的离开了,而吕宫也不曾跟人提过这件事。后来他参加会试,四通鼓后仍只完成了六义,就困倦地打起了瞌睡。忽然听到有人敦促他快起来,他便起来。做文章时,天都快亮了。于是提着考卷出考场,最后通过了考试。顺治四年,吕宫金榜题名。

昆山余元文,得第之初,有人以事祷城隍庙,止宿焉。中夜见城隍升座,唤其人谓之曰:“汝知余氏中元之故乎?彼家累代不淫,积德动天。今中状元,特启端耳。”昆城至今传为美谈。

【译文】昆山人余元文,高中状元的时候,有人因事到城隍庙祈祷,便住在庙里。半夜看见城隍老爷登上宝座,叫醒那人,对他说:“你知道余氏高中状元的缘故吗?他家历代都不犯淫戒,积累的德行感动上天,如今高中状元,只不过算是回报的开端罢了。”昆山至今还将这事传为佳话。

长洲韩菼,未第时,馆于某家,夜忽有一妇来奔,菼峻拒之。康熙癸丑,状元及第,官至大宗伯。

【译文】长洲人韩菼还没考上状元的时候,在某人家做教书先生。一天晚上,忽然有一名妇人跑来求欢,被韩菼严词拒绝了。康熙十二年,韩菼状元及第,最后官至大宗伯。

会稽陶大临,年十七,美姿容。赴省乡试,寓。邻女来奔,三至三却,遂徙他寓。寓主夜梦神语曰:“明日有陶秀才来,乃鼎甲也。因其立志端方,能不为奔女乱故,上帝特擢之。”寓主告陶。陶心喜,益加砥砺。后中榜眼,官至大宗伯。

【译文】会稽人陶大临,年才十七岁,容貌秀美。赶赴省会参加乡试时,他借宿某处,一邻家女孩跑来求欢,跑来三回,陶大临拒绝三回,因此迁到别的寓所。寓所主人在头天夜里曾梦见神人对他说:“明天会有一个陶秀才到你这借宿,他将会成为头三甲。因为他立志端正,不被淫奔女子扰乱本性的缘故,上天特地选拔了他。”寓所主人将这告诉了陶大临。陶大临心中欢喜,越发砥砺品行。后来高中榜眼,最后官至大宗伯。

归安沈桐,为诸生时,家贫,族兄逊洲,荐一姻家训蒙。主妇孀居,夜奔桐寝,桐峻拒之,次日辞归。妇恐语泄,备礼敦请,挽逊洲促之,数次不赴。逊洲诘其故,桐终不言,但曰“不便而已”。次年,与逊洲子节甫,同榜联提,官至福建巡抚。

【译文】归安人沈桐还是秀才的时候,家里贫苦。有个本家兄长沈逊洲推荐他到一个亲戚家做启蒙先生。这姻亲家女主人丈夫死了很久,一直一个人住着,于是晚上跑到沈桐寝室求欢,沈桐严厉拒绝了,第二天便告辞离开了。那女主人生怕沈桐会泄露他们的对话,便备下厚礼诚挚恳请他回来,又央求沈逊洲催促他多次,他最后还是没有回去。沈逊洲诘问其中缘由,沈桐最终什么也没说,只说“不大方便罢了”。第二年,沈桐和沈逊洲的儿子沈节甫同榜联名高中,最后官至福建巡抚。

太仓陆容,美丰仪。天顺三年,应试南京。馆人女善吹箫,夜奔容寝。容绐以疾,与期后夜。女退,作诗云:“风清月白夜窗虚,有女来窥笑读书。欲把琴心通一语,十年前已薄相如。”迟明托故去。是秋中式。先期,其父梦郡守送旗匾,上题“月白风清”四字。父以为月宫之兆,作字遗容,容益悚然。年二十四,成进士,官至参政。

【译文】太仓人陆容,容姿俊美。天顺三年,到南京应试教人女儿。主人的女儿擅长吹箫,夜晚跑到陆容寝室求欢。陆容骗她说自己生病了,跟她约定后天晚上。那女孩离开后,陆容作了首诗,写道:“风清月白夜窗虚,有女来窥笑读书。欲把琴心通一语,十年前已薄相如。”天一亮便借故离开了。当年秋天便通过了考试。此前,他父亲梦见地方长官给他送来旗匾,上面题着“月白风清”四个字。他父亲以为这是儿子要蟾宫折桂的征兆,便写信寄给陆容。陆容越发惶恐严谨。二十四岁那年,考上进士,最后官至参政。

归安茅坤,弱冠游学余姚,寓钱应扬家。钱有美婢,慕茅丰姿,夜至书室呼猫。茅曰:“汝何独自来呼猫?”婢笑曰:“我非呼小猫,乃呼大茅耳。”茅正色曰:“父命我远出读书,若非礼犯汝,令我何以见父?又何颜见若主、见先生?我必不就,切勿再来。”婢惭退。茅后登进士,官副使。

【译文】归安人茅坤,二十岁时到余姚求学游历,在钱应扬家寄寓。钱氏家有名美丽的婢女,倾慕茅坤的美貌姿容,夜里到书房来找猫。茅坤问:“你怎么独自一人前来找猫?”婢女笑说:“我不是来找小猫,是来找大茅的呀!”茅坤脸色刷地一变,对她说:“我父亲让我远走求学读书,如果不顾礼义冒犯了你,让我有何面目见父亲?又有何面目见你主人和先生?我一定不会同意的,你别再过来了。”婢女羞惭地离开了。茅坤后来考上了进士,官至副使。

浙有指挥使,延师训子。师病寒,欲发汗,令其子取被。以母卧被与之,误卷母鞋一只,落师床下。使来视疾,见鞋,疑妻与通。夜讯妻,妻不服。令婢诡以妻命邀之,己持刀伺其后。俟门开,两杀之。师闻叩门,问何事。婢告以主母命召师,师怒曰:“是何言与!明日告主人,罪尔。”使复强其妻往,师固拒曰:“某家东翁相延,岂敢以冥冥堕行哉?”门终不开。使怒稍平,然疑终不释。明日,师辞去。使始释然,谢曰:“先生正君子也。”始述昨日事始末,谢罪。未几,师登第,位显爵。

【译文】浙江有个指挥使,聘请了一位师傅来教育儿子。师傅生病体寒,要出汗,让弟子取被子来。弟子去抱了母亲的卧被,抱被时不小心卷进一只母亲的鞋,掉落师傅床下。指挥使来探视师傅,看见鞋子,疑惑妻子与师傅私通。夜里审讯妻子,妻子不承认。指挥使让婢女假称是夫人的命令邀请师傅,自己握着刀埋伏在后面。等到门开时,将奸夫淫妇一并杀却。师傅听见敲门声,问是什么事,婢女告诉他夫人让她来邀请师傅。师傅生气地说:“这是什么话!明天我告诉主人,治你的罪。”指挥使又强迫妻子前往邀请,师傅坚决拒绝说:“您家东道主邀请我,我感激不尽,怎么敢因为见不得人的事情堕败品行呢!”最终也没有开门。指挥使的怒气稍稍平复,然而还是疑惑不已。第二天,师傅告辞离去。指挥使这才冰释前疑,向师傅道歉说:“先生是正人君子啊!”方才将昨天事情的始末告诉师傅,并且深深致歉。不久,师傅便及第,位列高位。

天顺间某生,浙人,读书山中。一日归途遇雨,远见前有汉光武庙,趋赴之。先有一少妇止焉,拱立空隅,目不流眄。抵暮,雨益猛,势不能行,遂各面壁而坐。鸡鸣雨止,某生先行。妇归,感其厚德,以告夫。夫亦儒生也,竟以瓜李之嫌,出之。后乡荐,某生与妇夫同门,共谒房师。房师云:“初阅子卷,不惬意,掷之地,若有人腾置几上,如是者再。子其有阴德乎?”某生云:“实无他。偶有一事,梦中亦闻人言,当以此中,然未敢信也。”遂述颠末。同年拜谢曰:“当时避雨妇,拙荆也,非兄言之,拙荆终身无以自明矣。”遂迎归,好合如初。即以妹妻生。次年,某生复高擢。官至礼侍,享遐龄而终。

【译文】天顺年间某秀才,是浙江人,在山中读书。某一天回家的路上遇雨,远远看见前面有汉代光武帝的庙,便小跑过去。先前已有一妇人在此处避雨了,因此秀才拱手立在墙角,目光丝毫不乱瞟。到了傍晚,雨越下越大,势必不能赶路了,因此两人各自对着墙壁坐着。天明鸡叫,雨停了,那秀才先行离去。妇人回到家,感佩秀才的德行,便把事情告诉了丈夫。丈夫也是儒生,竟然因为瓜田李下的嫌疑将妇人休了。后来乡里举荐二人,那秀才与妇人丈夫同门,共同拜见房师。房师说:“开始看你的卷子,不满意,便扔到地上。仿佛有人将卷子扔到几案上,像这样有两次,你难道积有阴德吗?”那秀才说:“实在没别的阴德。偶然遇见一事,梦中也听人说,应当因为这个被您选中,然而不敢相信哪!”于是将事情始末说了。那个同年,妇人丈夫拜谢说:“当时避雨的妇人,正是我的妻子。如果不是兄台提起,我那妻子恐怕终身没办法澄清自己了。”因而将妻子迎回家,和好如初。便将妹妹嫁给了那秀才。第二年,那秀才又中榜。后来官至礼部侍郎,享受高龄才离世。

南城童蒙,美丰姿,邻女慕之,一夕私奔。童曰:“尔尚未字,我若苟合,有玷终身。欲为伉丽,我又贫窭,无以为礼。”女度不谐,垂涕而返。童待旦,托故迁居,后登进士。

【译文】南城人童蒙,长得很秀气,邻家女孩爱慕他,某一天晚上偷偷跑到他家。童蒙说:“你还没嫁人,我如果跟你有了私情,将会给你一身带来污点。如果跟你结为夫妇,可我又这么贫穷,没办法置办彩礼。”女孩眼看不能成好事,抹着眼泪回去了。童蒙等到天亮,借故搬迁了,后来中了进士。

漳庠生汪一清,遇乱被获,见贼执一妇至,乃同学友妻也。竟认为妹,许其赎出。贼同闭一室,相对月余不起邪念。后得赎归,友泣拜谢之,汪随登第。

【译文】漳州秀才汪一清,遇到战乱被虏获,看见贼人绑缚着一名妇人来到,乃是同窗好友的妻子。于是秀才竟将妇人认作妹妹。贼人允许他二人被赎回。贼人将二人关在同一屋子里,二人相对一月有余,秀才也没兴起邪念。后来得以赎回,朋友哭着拜谢他,汪一清随即及第。

溧水汤聘,病剧而逝。觉魂自顶出,遇观音大士。大士令谒孔圣,继谒文昌。查某年月日,汤某买舟诣如皋,舟人少女美姿善谑,意欲就汤,汤正色拒之,当前程远大,亟令还魂。复谓之曰:“因汝见色不淫,故注名禄籍。汝宜信心乐善,今日人心险薄,鬼神伺察极严。善恶册籍,一月一造。无俟后日来生,始有果报也。”谕毕即醒,顺治辛丑成进士。

【译文】溧水人汤聘,生了大病去世。去世时自己觉得魂魄从头顶脱离身体,遇见了观音菩萨,观音菩萨让他去拜见孔夫子,继而拜见文昌帝君。文昌帝君查到某年某月某日,汤某租赁船只去如皋,船夫小女儿可爱又善戏谑,想向汤聘求欢,汤聘正色拒绝了。此人应当有远大的前程,速速让他还魂重生。又对汤聘说:“因为你见美色而不生淫心,所以在官籍载有姓名。你应当一心一意乐善好施,如今人心极其凉薄,鬼神窥察很严格,善恶的籍册,每月造一次。不必等到下辈子再生才会有因果报应。”告诫完了,汤聘便醒了,顺治十八年高中进士。

徽州程孝廉,滨溪而居。溪上桥窄,有女子过桥,失足堕溪,孝廉遣家童救起。女衣履尽湿,暮不能归。孝廉留至家,命内人烘衣,且伴之宿,自移寝书馆。次日,送回母家。女之舅姑,闻而不悦,曰:“媳外宿,非完女矣。”欲退婚。孝廉闻而谕之曰:“汝媳到我家,我即移宿馆中,而令内子伴之,汝无疑也,但娶妇便知,岂可以莫须有,累此女一生。”固强其夫成婚。不一年,夫卒,举遗腹子。孀妇纺织,课子读书,灯前常流涕语子曰:“汝读书若成名,毋忘程孝廉先生恩也。”嗣后其子弱冠登科。丙辰入会场,每成一萟,必朗诵一遍,拍案叫绝,自鸣得意。文完,又读一遍。忽放声大哭。程孝廉与邻号,问之。少年曰:“七篇皆极得意,不料灯篝焚卷数行,是以哭。”程云:“可惜好文章置诸无用,何不与我誊写。中则谢兄千金,不中以百金为路费,可乎?”少年许诺,程录其文。遂中进士。榜后,少年诣程寓曰:“公生平有何阴德,而以我之文成名?”程自反生平无甚阴德,少年固请不已。程云:“我二十年前,曾救一女子之溺,其夫家议退婚,我力为辩白,复谐伉俪,或者此一事差有阴骘耳。”少年涕泗拜伏曰:“我母之恩人也,敢望报乎。”因以母灯前语告,相得甚欢,事如师礼。

【译文】徽州人程孝廉,傍着溪水居住。溪上桥身窄小,有一女孩过桥,失足落水,孝廉让家童将她救起,女孩衣鞋全湿了,因天晚不能回家,孝廉便将她留宿家里,让妻子帮她烘干衣服,而且同她一起睡,自己到书房睡去了。第二天,将她送回母亲家。女孩的未来公婆听说这事后很不高兴,说:“儿媳妇在外留宿,不会是处女了。”便想要悔婚。程孝廉听说后告诉他家:“你家儿媳妇到我家中,我随即搬到书房睡觉,让我夫人伴她睡觉。你不要怀疑什么,只管娶回家去便知道了。况且怎么可以以捕风捉影的罪名让这个女孩一辈子受罪呢!”于是坚决要求夫家成婚。成婚不过一年,丈夫就死了,只留下了遗腹子。寡妇靠纺织养家,敦促儿子读书,灯下常常流泪对儿子说:“你如果读书将来有了出息,不要忘了程孝廉先生的大恩大德啊。”后来他儿子刚成年便中了举,丙辰进入会场,每成一艺,必定朗诵一遍,拍案叫绝,自己夸耀自己,极其得意。文章写完后,又读了一遍,忽然放声大哭。程孝廉跟他临房,询问他怎么了。少年说:“七篇文章都极其满意,不料油灯把试卷烧掉了几行字,因此哭。”程孝廉说:“可惜了好文章变成没用的废纸,你为什么不让给我誊写,考中便感谢你千两银子,考不中也给你百两作为路费,你说怎么样?”少年答应了,程孝廉将他卷子拿来誊抄,后来中了进士。发榜后,少年到程孝廉的寓所,说:“您生平有什么阴德,竟然靠我的文章取得功名?”程孝廉自己反思平生没什么大阴德,少年坚决要他说。程孝廉便说:“我二十年前曾经救过一名落水女子,她的夫家决议退婚,我为女子力辩清白,因此夫妻终成好事,也许这一件事大约有了阴报吧!”少年痛哭流涕,倒身便拜,说:“您就是我母亲的恩人哪,我哪里敢向您索取回报呢!”因此将母亲灯下谆谆告诫的话告诉程孝廉。两人非常投机,少年将他当做师傅一样看待。

郑公钢长洲人,为人端慤,言动以礼。少授徒于富家,主妇窥而属意。一日读书,有老妪俯度其足,问何为。曰:“娘子欲为君作鞋耳。”钢正色叱之,即束书归。由乡贡典教泰和。彭侍讲教,曾学士彦,皆出其门。合辞荐于朝,拟用为云南提学佥事,授宁府长史。数进直言,不合,致仕。

【译文】长洲人郑公钢,为人端正诚实,语言举止都符合礼节。年少时在富人家授徒,主人的妻子窥见并对他产生好感。某一天郑公钢正在读书,有老妇人俯身量他脚的大小,问她在做什么。老妇人说:“夫人想要替你做鞋子。”郑公钢正色怒叱了她,立即将书籍打包回家了。后来由乡贡提拔,在泰和主管教育。侍讲彭教,学士曾彦,都出其门下。他们一起上书向朝廷推荐郑公钢,朝廷准备任用他为云南提学佥事,授予宁府长史之职。他因为数次向长官直言进谏,与长官意见不合,最后退休。

广都费枢,入京师,宿旅店。主家妇夜就之曰:“我父京师贩缯,家在某里,以我嫁此店主,夫亡家贫,愿委身上客。”公曰:“我不犯非礼,汝情吾已知之。”至京,访其父,通名,父曰:“吾夜梦神告,吾女将失身,非遇费枢,将不免。君姓名是也,愿闻其说。”具以告。其父流涕谢曰:“神言君且为贵人,当不妄。”即日迎女归,嫁之。明年费登第,为巴东守。

【译文】广都人费枢,赶赴京城,路上住在一家旅店。店家妇人晚上到他那对他说:“我父亲去京城做卖丝绸的生意,家是某地的。父亲把我嫁给这家店主,现在丈夫死了,家里很苦,愿意委身做您的妻子。”费枢说:“我不做有违礼法的事情,你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。”费枢到京城后寻访妇人的父亲,通报姓名后,妇人父亲说:“我夜里梦见神人告诉我,我女儿将要失身,如果不是遇到费枢,将不免会有丑事。说的正是您的姓名呀,老夫愿闻其详。”费枢便把事情原委告诉他。那妇人父亲流着眼泪感谢道:“神人说您将要做贵人,应当不是虚妄的。”不久就将女儿迎回来,嫁给了费枢。第二年费枢高中,后来做了巴东太守。

太君州吏顾某,凡迎送官府,必至城外卖饼江某家。江后被仇唆盗攀累下狱,顾集众诉其冤,得释。江有女,年十七,不日送顾所,曰:“感公之恩,贫无以报,愿将弱息,为箕箒妾。”顾使其妻送归。父又携往,顾复却还。后饼家甚窘,鬻女于商。又数年,顾考满赴京,拨韩侍郎门下办事。一日侍郎他适,顾偶坐前堂槛上,闻夫人出,趋避。夫人见而召之。跪庭中,不敢仰视。夫人曰:“起,起,君非太仓顾提控乎?身即卖饼儿也。赖某商以女畜之,嫁充相公少房,寻继正房。秋毫皆君致也,第恨无由报德。今幸相逢,当为相公言之。”侍郎归,乃备陈首末。侍郎曰:“仁人也。”竟上其事。孝宗称叹,命查何部缺官,遂除礼部主事。

【译文】太君州的官员顾某,凡迎接送别官府人员,一定会到城外卖饼的江家。江家后来被仇人教唆盗贼诬供牵连下狱,顾某召集众人为江家伸冤,最后获释。江家有个女儿,年方十七。出狱没多久江家便把女儿送到顾家,说:“感激恩公大恩大德,因贫苦没法报答,愿将小女儿做为您任意使唤的婢妾。”顾某让自己妻子将女孩送回。江某又亲自带女儿上门,顾某又推辞送回。后来江家实在太困窘,把女儿卖给了商人。又过了几年,顾某考核满了回京,在韩侍郎门下做事。某一日韩侍郎外出,顾某偶然坐在前厅的栏杆下,听说夫人出来了,急忙碎步避开。夫人见到他,召他过来,顾某跪在院子中,不敢抬头看。夫人说:“快快请起,您不是太仓的吏人顾某吗?妾身就是卖饼老翁的女儿呀。幸亏某商人把我当作女儿养,嫁给了相公充做后房,不久扶作正房。这所有的都是您的功劳啊,只是遗憾没办法报答您的恩德。如今幸而相见,定当在相公面前替你说话。”韩侍郎回来后,夫人便详细说了事情经过。侍郎说:“这是个仁德的人啊!”最后向皇帝报告了这件事。孝宗称叹,命人查哪部门有缺职,于是任命顾某为礼部主事。

何澄,以医著名。同郡孙勉之,病久不愈,其妻俞氏,延澄调治。乃引澄密室语曰:“良人久病,典卖殆尽,顾以此身酬药值。”澄正色曰:“娘子何为出此言,但安心勿忧,当为疗治。苟以此相污,不惟使澄永为小人,娘子亦失大节。纵免人责,天谴其可逃乎?”其妻惭感而止。澄一日假寐,恍见一神,引至公署。主者日:“汝医药有功,且不于危急中乱人妇女,奉上帝敕赐汝一官,钱五百贯。”未几,东宫得疾,诏访澄。一剂遂安,赐官赐钱,悉如神语。

【译文】何澄,以医术而著名。同郡的孙勉之,久病不愈,他妻子俞氏请何澄来调养治疗。于是她将何澄引到密室里,对他说:“夫家久病不起,家里东西已经典当的差不多了。我愿意将自己作为药钱酬报于你。”何澄一脸严肃地说:“夫人为何说出这样的话来!您只管安心,不要忧虑,我定当为您丈夫疗治。如果用这个来侮辱我,不仅让何澄沦为小人,夫人您也丢失了贞洁。纵然免去了人间的责罚,上天的责罚难道能够逃得掉么?”夫人惭愧感动,不再继续说此话题。何澄某一天小憩,恍惚看见一个神人,将他引到官署里。主事的说:“你救病治人有功劳,而且不趁人之危占人妻子的便宜,我奉上帝的旨意赐给你一个官职,五百贯钱。”没过多久,太子染病,皇帝下诏寻访到何澄。何澄一副药方服用下去,太子的病便好了。最后赐予的官职和钱数,全部与梦中神人说的一模一样。

宁波孙厚,家贫,失馆,在塘西张氏抄写,其家一婢夜奔之,公大詈曰:“《感应篇》谓‘三台、北斗,及三尸神等,随身纠过,’岂夜深人静,而上天弗知乎?”峻拒之。婢与同斋西席,得合而出。端节,西席回里,疽发背死。主人即聘孙为师。假馆归,遇其叔于江口。叔曰:“吾侄且喜。我因儿病,祷于城隍,夜梦城隍呼吏,将饥籍所改者,唱名对册,唱侄名。潜问吏:‘孙某缘何改去?’吏查册曰:‘此人本四十六岁出外饥死,因今年四月十八日夜拒某婢淫奔,延寿三纪,改入禄籍。’我是以为侄贺也。”孙后致富,年七十,无疾终。

【译文】宁波的孙厚,家里贫困,失去教席,在塘西张氏家里做抄书匠。张氏家有一婢女,夜里私下到他屋里,孙厚大声骂道:“《太上感应篇》里说:‘上天有专门鉴察人间善恶的三台星与北斗星,而人自身有三尸神都在随身察人的过错。’难道夜深人静做坏事,老天爷就不知道了吗?”于是严厉地拒绝了她。婢女跟一同斋的教书先生苟合,然后被赎出。端午节,那个先生回乡里,背上发疽病而死。主人随即聘请孙厚作为老师。后来孙厚请假回家,在江口遇到他叔叔。叔叔说:“我的侄儿将要有喜事。我因为儿子生病,去城隍庙祈祷,夜里梦见城隍老爷呼叫吏人,将饥饿簿籍被除名的,唱名字,对一对册子,我听到唱到了你的名字。于是我偷偷问了吏人:‘孙某因为什么被除名?’吏人查了册子说:‘这个人本来应该四十六岁外出受饥饿而死,因为今年四月十八号晚上拒绝某家婢女的淫奔,延长三十六年的寿命,改入福禄簿子。’我因此向侄儿道喜啊。”孙厚后来也慢慢变得富有,七十岁时,寿终正寝。

山阴庠生高用行,为人慷慨正直,有贫妇奔之,拒而不纳。临卒,见有四座来迎,为某县土地。后访其地,神像适于是日开光。【以上福及本身之报。】

【译文】山阴的秀才高用行,为人慷慨正直。有贫苦妇女投奔到他那,他拒绝不肯接纳。临终时,看见有四位神仙来迎接他,去当某县的土地神。后来有人到那地打听,说神像正好在那天放出光芒。【以上是福禄在本身应验的报应。】

温州周状元旋之父,多子而贫。其邻人赀甲一邑而无嗣,与周交密,欲令妻求种。妻勉从夫言,为具召周。酒半佯入睡,令妻出陪,委曲申款,因屏婢而告曰:“我夫以君多男,使贱妾冒耻求种。如它日得男,所积皆君子有也。”周愕然遂起,而闭门不得出,遂以指书空云:“欲传种子术,恐欺头上天。”并不留眄。妻徬徨失意,叱婢启门,与夫共悔恨之。正统乙卯,周子旋中乡榜,太守梦迎新状元。即旋也,而彩幡上写“欲传种子术”二语,莫测其故。明年丙辰,旋大魁。报至,太守往贺,因诘所梦幡上语。周曰:“此老夫二十年前,以手指书空者。”竟不泄邻事。

【译文】温州一个状元周旋的父亲,儿子众多,家里贫困。邻居一家富甲一方,却没有子嗣。富人与周父来往密切,想让妻子向周父借种,妻子勉强答应丈夫的要求,于是开宴招待周父,筵席中途,富人假装喝醉回房睡觉,让妻子出来陪酒,妻子恭恭敬敬,极尽款情,因而屏蔽奴婢,对周父说:“我夫君因为您儿子多,让我忍着耻辱向你借种,如果他日生出男孩,家里积累的资产都是您的了。”周父满脸错愕,惊得站起来要走,可门被反锁出不去,于是用指头在空中写字:“欲传种子术,恐欺头上天。”对富人妻子一眼都不愿再看。妻子在屋里彷徨,方寸凌乱,便喊来奴婢开门,跟丈夫俩人悔恨不已。正统乙卯年,周旋中了乡试,太守梦见迎接的新状元就是周旋,而彩色旗帜上写着“欲传种子术”两句话,猜不出其中含义。第二年周旋果然考中状元,捷报传来,太守到周家祝贺,因而诘问梦到的旗子上的话。周父说:“这是我二十年前用手指在空中写的。”最终也没泄露关于邻家的那事。

镇江靳瑜,五十无子,训蒙金坛,妻出买邻女为妾,瑜归,妻置酒于房,以邻女侍,且告其故。瑜面发赤,半声不言,妻以为己在也,出而反扄其户,瑜遂逾窗出。告妻曰:“汝意固厚。但此女幼时,我尝提抱之,恒愿其嫁而得所。吾年老多病,不可以辱。”遂还之。次年,妻生文僖公。十七岁发解,位至宰辅。

【译文】镇江人靳瑜,都五十岁了还没有一儿半女,在自己到金坛教书期间,妻子在外面买来邻家女子给丈夫做妾,靳瑜回来后,妻子在屋里置办酒席,让邻家女孩侍奉,而且告诉了丈夫缘故。丈夫脸刷的红了,半天说不出话,妻子以为是因为自己在的缘故,便出去把门反锁了。靳瑜竟爬窗子跑出来了,对妻子说:“你的心意固然很好,但这女孩小的时候我曾经抱过她,常常希望她嫁得好人家,我都这么老了,还生一身的病,怎么能糟蹋这么如花似玉的小姑娘。”因此把女孩还给邻家。第二年,妻子生下了后来的靳文僖公,十七岁就由州郡送到京城参加会试,最后位至宰辅。

山阴俞义昭,年四十外,无子。一日至九领收租,独宿楼上。有邻妇素不端,夜就俞。俞连曰:“请回,请回。”妇逾逼,俞厉色拒之,乃退。是夕梦张仙与一弹子,遂生绣升公。

【译文】山阴人俞义昭,年过四十还没儿子,某一日到九领收租,独自一人住在楼上,邻家有个素来品行不端的女人,夜里来到俞义昭房里。俞义昭连连推辞说:“请回!请回!”那女子越发强求,俞义昭声色俱厉的拒绝,才离开了。当晚他便梦到送子张仙给他一粒弹丸,于是后来便生下了绣升公。

四明陆贞吾之父,馆于钮姓家,多丽妾,一日小鬟遗花,云出某娘意,陆正色拒之。后复遗金环等物,亦叱去。事闻于主,主愤执利刃,谓遣钱婢叩门试之。陆厉声云:“当白主人。”主人方知无他也。即请启门,掷刀于地曰:“几误害先生矣。”陆即辞归,后子贞吾,午未联捷,历御史,官至廷尉。

【译文】四明人陆贞吾的父亲在钮氏人家做教书先生,那人家多美丽的姬妾。某一天,小丫鬟送给他一枝花,并说是某娘子的意思,陆父一脸严肃的拒绝了。后来又送他金环等东西,也斥退了去。事情传到主人耳朵里,主人愤怒的手持锋利的刀,叫送金钱的奴婢叩门,想试试陆父。陆父高声道:“我要禀报主人去。”主人才知道他确实没别的行为。立即请他开门,把刀丢到地上,说:“差点误伤了先生您了。”陆父便辞去工作回乡了。后来陆贞吾连续两年里会试、殿试连续高中,后来做过御史,官至廷尉。

汴三韭,博学善诗,馆于怀氏。有女常窥之,卞岸然不顾。一日晒履于庭,女作书纳履中,卞得之,即托故辞归。袁怡杏作诗赞之有“一点贞心坚匪石,春风桃李莫相猜”之句,答书力辨无此事。怡杏缄其书而题曰:“德至厚矣。”子甚,曾孙锡皆登进士。

【译文】汴三韭,学问渊博,善作诗,在怀氏人家教书,有女子常常窥探他,汴三韭一脸严肃,并不去看她。某一天,他在庭院里晒鞋,女子把写好的信装到鞋子内,汴三韭发现后,立刻借故辞职离开了。袁怡杏写诗赞颂,其中有“一点贞心坚匪石,春风桃李莫相猜”的句子。汴三韭写信给他竭力争辩绝无此事,袁怡杏将他的信封起来,并题了一句话:“德行真是极其忠厚啊!”汴三韭儿子汴甚,曾孙汴锡都高中进士。

余干陈医师,一贫士患弱症,将死,陈治之得痊。贫无以谢,陈亦不望报。后薄暮过其家,适贫士赴馆,母与妻留之宿。夜深姑谓妇曰:“尔夫之命,实由陈先生再造,尔往伴一宵,以报德。”妇唯唯,出就陈,力拒。妇曰:“姑意也。”陈曰:“奈贤夫何。”妇曰:“夫之一身,皆君赐也,何有于妇?”陈曰:“不可。”妇强之。陈连曰:“不可不可。”后几不能自持,取笔连书于案曰:“不可不可,二字甚难。”天明辞去。后陈子乡试,考官欲弃其卷,忽闻空中呼曰:“不可。”复阅其文,又欲弃之,闻连声曰:“不可不可。”最后阅其卷,决意去之。闻大声呼曰:“不可二字甚难。”考官意其人必有阴德,姑录之。榜出召问,述其详,乃知其父不淫之报,后子登进士。

【译文】余干陈姓医生,遇到一个贫苦的书生染上衰弱之症,快要死了,陈医生将他医治痊愈了。那书生穷的没法酬谢,陈医生也不求他回报,后来路过书生家,正好书生到书馆去了,书生母亲和妻子留宿了他。夜深婆婆对儿媳说:“你丈夫的命实在是由陈先生再生的,你去陪他一晚上,好报答他的救命之恩。”儿媳只能遵命,出屋去到陈医生住的地方,陈医生坚决不肯。女子说:“这是婆婆的意思。”陈医生说:“那你的丈夫怎么办?”女子说:“丈夫的身家性命都是您赐予的,何况是他妻子。”陈医生说:“不可”,女子强迫他,陈医生连连说“不可不可”。后来几乎把持不住了,取来毛笔在桌案上连着写很多“不可不可,两个字做到很难。”第二天,天一亮就离开了。后来陈医生的儿子参加乡试,考官想丢弃他的试卷,突然听见半空有声音喊道:“不可”。便再阅卷,又想丢弃,又听见连续的呼喊:“不可不可。”最后又看了一遍,决心丢弃。又听见大声呼喊:“不可,两个字做到很难!”考官料定那考生必然有阴德护佑,姑且录取了。发榜后招来考生一问,详述缘由,才知道是他父亲不纵淫心的果报,后来儿子考中了进士。

黄靖国为宜州判官,一夕被摄至冥,主者曰:“宜州有一美事,汝知之乎?”命吏取本示之。乃医士聂从志,某年月日,往华亭杨家治病,杨妻李氏淫奔,从志力拒。上帝敕从志延寿三纪,子孙三世登科。黄醒以告从志,从志叹曰:“此独知事,妻子未尝与言,不谓已书阴籍。”后享高寿,子孙登科。

【译文】黄靖国做宜州判官时,某一天晚上魂魄被抓到阴间,主事者对他说:“宜州有一件美德的事情,你知道么?”于是命吏卒取来簿册让他看,上面写着:医生聂从志在某年某月某日,到华亭的杨家治病,杨氏的妻子李氏纵淫欲与其私奔,聂从志坚决拒绝。天帝下旨让聂从志延长三十六年的寿命,他的子孙三代都高中进士。黄靖国醒后把这个梦告诉了聂从志,聂从志叹了一声,说:“这就一人知道的事情,妻子和儿子都不曾跟他们提过,不成想已经被阴间簿册记下了。”后来聂从志活了很大年纪,子孙也都代代高中。

刘洪钦,年七十无子,买得美婢,名兰孙。诘其家世,乃济人,父官淮西,以衣冠家被俘掠至此。刘太息曰:“是忍至之使令列也。”即置其女所,先嫁之。是夜梦绿衣人谢曰:“余兰孙父也,荷德无以报。知公之无嗣,因为力请于帝,已赐公延寿三纪,连得双壁。”后二子弱冠登第,刘犹及见。

【译文】刘洪钦七十岁还没儿子,买了一名美丽的婢女,名叫兰孙。盘问她的家世,原来是济南人,父亲在淮西做官,因为是官宦人家被俘虏盗掠到这里。刘洪钦长长的叹了口气,说:“这样的女子我怎忍心让他排入我的后房呢?”立即把女子安置在自己女儿们住的地方,先将她出嫁。当晚便梦见穿绿衣服的人来致谢:“我是兰孙的父亲,蒙受您的大恩大德,无以为报。知道您没有子嗣,因而为您向天帝请求,已经赐予您三十六年的寿命,一对双胞胎儿子。”后来两个儿子刚成年就高中进士,刘洪钦都还来得及见到。

毘陵钱某,行善乏嗣。里有喻老,为势家所逼,某贷于钱,事平,喻挈妻女踵谢。妻见女有姿色,欲翁娶之,喻甚喜。公曰:“乘人之危,不仁。本欲行善,后杂爱欲于其间,不智。”急还之。后生子天赐,年十八,乡会联捷。

【译文】毗陵人钱某多行善事,却没有子嗣。乡里有个姓喻的老人,被有权势的人家逼迫,喻老向钱某贷款,平息了事情,喻老带着妻子女儿上门拜谢。钱某妻子见喻老女儿颇有几分姿色,想让丈夫娶回家,喻老听说后很欢喜。钱某却说:“乘着别人有危难做这种事,不仁道。本来就是想行善,事后反而掺杂了欲望在里面,能算是明智吗?”急忙把女儿还回家。后来钱某生了一个儿子名叫天赐,十八岁就乡试、会试连续高中。

张文启与周某,避寇山中。有少女先在,见二人,仓皇欲避。张曰:“去必遇寇,吾等皆诚实人,决不相犯。”中夜周欲私之,张力阻,得免。及旦,张恶周在,同之出山。知寇已退,速访其家迎之。张后为黄姓者婿,奁具甚厚,观之,即避时女也。生二子,皆登第。

【译文】张文启跟周某在山里避盗贼,已有一名少女先在那躲避,见到二人,仓皇之下要逃走。张文启说:“你离开这里一定会遇到盗贼,我们都是老实人,决不会侵害你的。”半夜,周某想要非礼女孩,经张文启阻拦才得免。等到天亮,张文启厌恶周某也在,便陪着女孩一同下山。打听到盗贼已经退兵,急忙寻访女孩家,让家人领回去。张文启后来被黄姓人家招为女婿,陪嫁品极其丰厚,细细一看这女孩,原来就是当时一同避乱的女孩。他们后来生了两个儿子,都高中进士。

常熟孙优人,奏技于郊外之富室,主母见而悦焉,遣婢招之。孙思此事不可为,托病命他优代其役,自持灯觅路而归。出门,因夜深不可行,投宿古庙,梦两尊神相谓曰:“不意此人有此善行,应议赏。”因令查其禄籍,侍者持一本至曰:“此人禄寿俱无,子嗣亦绝。”又令人查其祖父何若,答曰:“其薄福如本人,无低昂也。”尊神曰:“岂可使善人无后?大福不可得,当与一令子耳。”岁余举子,即子长也。弱冠游庠,擢恩贡,官拜司李,未赴任。家居,聚徒讲学,江左士林,推巨擘焉。【以上庆流子孙之报。】

【译文】常熟的一个孙姓优伶在郊外一富人家表演,女主人看见了,非常喜欢,派婢女招他过来。孙氏认为这件事不能干,便假托生病让别的优伶替他的活,自己手持灯笼寻着路回去。出了富家门,因为夜深实在走不了,便在一古庙里投宿,睡觉梦见两尊神对话说:“想不到这个人会有这样的善行,理应想法予以奖赏。”因而让人查询他的福禄寿命册子,侍者拿来一本说:“这个人福禄和寿命都没有,也没有儿子。”又命人查询他的祖父是怎么样的人,侍者回说:“跟孙子一样福禄薄,没有什么两样。”两个神人说:“怎么可以让善良的人没有后代?他虽不能拥有大福报,儿子还是应当给他一个的。”一年以后生了一个儿子,名叫子长。孙子长成年后在官学游学,被皇帝以恩贡选拔,任命为推官,不去赴任,只在家住着,聚集生徒讲道问学,江南的士子们将他推为一代大师。【以上都是福报延及子孙的】

嘉靖间,某生东邻一妇甚艳,屡屡流眄。一日乘夫他往,穴墙招生,生亦心动,问:“从何来?”妇哂曰:“君读书人,岂不忆逾东家墙乎?”生果梯而上,忽转念曰:“人可瞒,天不可瞒,”遂下。妇怪生久不至,赴于故处婉招。生复为其所惑,重梯而上,已骑墙,欲过矣,又自忖曰:“天终不可瞒。”急下,扃其门而出。次年,生乡试北上,典试者于进场之夕,秉烛独坐,忽闻耳畔言曰:“状元乃骑墙人也。”及状元进谒,询之,始悉前事。

【译文】嘉靖年间,某书生东边邻居家有一妇人极其美艳,经常向他暗送秋波,某天趁着丈夫外出,在墙上挖了一个洞招书生过来。书生也心动了,问她:“怎么过去?”妇人笑道:“你是读书人,难道翻墙过来都不会吗?”书生果然搬梯子爬上去,忽然转念一想:“可以瞒的住人,是瞒不住老天爷的。”于是便下了梯子。妇人奇怪书生久久不来,便到原地温柔的招呼他来,书生又被她迷惑住了,重新爬梯子上去,已经骑着墙要翻过去了,又自己忖度:“上天终究是瞒不过的。”急忙下了梯子,锁了大门出去了。第二年,书生乡试后北赴京都参加科举,主考官在进考场前一天晚上点着蜡烛,独自坐着,突然听闻耳边声音说:“新科状元是骑墙的人。”等状元进府拜谒,询问他,才了解之前的事情。

洪焘,一日暴卒,见绿衣人引至阴府。洪以功名问,绿衣人于袖中出册示之,见己名下注云:“合参知政事,以某年月日奸室女某,降秘阁修撰,转运副使。”洪悚然泪下,曰:“奈何。”绿衣人曰:“但力行善事,犹或可挽。”既苏醒,遂勇于为善,后官端明殿学士,享上寿。

【译文】洪焘,某一天忽然猝死。魂魄见有绿衣人将自己引到阴间地府,洪焘向绿衣人问一生的功名如何,绿衣人在袖中拿出册子给他看,见到自己名字下面注着:“本来应该做参知政事,因为某年某月某日奸污了处女某人,降职为秘阁修撰,转运副使。”洪焘害怕的流下泪来,问:“该怎么办?”绿衣人说:“只要勉力多做好事,或许能够挽回。”洪焘苏醒以后,因而勇于行善,后来官至端明殿学士,享受了高龄。

项德棻,梦己中辛卯乡科,以污两少婢,被主科名神削去,遂誓戒邪淫,力行善事。后梦至一所,见黄榜,第八名为项姓,中一字模糊,下为“原”字,旁一人曰:“此汝天榜名次也。”因易名梦原。壬子中,顺天二十九名,己未会试,中第三名,殿试二甲五名,合鼎甲之数,恰是八数。

【译文】项德棻梦见自己中了辛卯年的乡试科,只因曾奸污了两个小婢女,被主管科名的神除去名字,因此发誓戒除淫心,竭力做好事。后来梦到一个地方,看见黄色的榜文,第八名姓项,中间一个字模糊,下面是“原”字,旁边一个人说:“这是你殿试高中的名次啊!”因此便改了名字叫项梦原。壬子年间,顺天府乡试排名第二十九,己未参加会试,考了第三名,殿试排在二甲第五名,将头甲三名状元、榜眼、探花,一起算的话,正是第八名。

石门徐旷、钟朗,同学友善。顺治辛卯元夕,徐梦至一山顶文昌阁,阁中三神座,东西者绿袍,中座者冕旒蟒王。视之,乃帝君也,手执银管,凭几点册,旁一朱衣人传唱,唱“第一名钟朗。”帝君色怒,取笔钩之,曰:“钟朗有恶孽,应削其籍。”朱衣人禀云:“事非其罪。”帝君曰:“且视其将来心行。”呼徐至座前,谓之曰:“尔一生淳谨无过,故擢尔今科第十九名。尔须益加勉励,无似钟朗也。”是秋徐果中十九名,钟不中。徐以梦告钟,钟云:“曾私一婢有胎,为妇鞭挞,致殒命。”因往文昌祠,叩头作疏,愿力行善事,后仍领乡荐,己亥登第。

【译文】石门人徐旷和钟朗是同窗好友,顺治辛卯年除夕,徐旷梦中到一座山的文昌阁,阁中有三座神像,东西两边都是绿色袍子,中间座位的是带着冕旒、身穿蟒袍的王,仔细一看,原来是文昌帝君,正手持银质笔,靠着几案在批点簿册,旁边一个身着朱色衣服的人传声唱名,唱道:“第一名钟朗。”帝君很愤怒,取来笔把钟朗名字勾去,说:“钟朗犯有罪恶,应当削除他的禄籍。”朱衣人回禀说:“那事也不是他的罪过。”帝君说:“姑且看他将来的良心和行为如何再做定夺。”将徐旷叫到跟前,对他说:“你一生忠厚纯良,没犯过错,所以才提拔你为这一科的第十九名。你一定要更加砥砺品行,不要像钟朗一样。”当年秋天,徐旷果然考中第十九名,钟朗却落了第。徐旷将梦中所见告诉钟朗,钟朗回忆说:“曾经奸污了的一个婢女,致有身孕,后来被我妻子毒打致死。”钟朗因此到文昌庙里磕头向帝君上报,愿意勉力多行善事,后来还被乡荐,己亥年高中。

进士曹穉韬,为诸生时,与邻妇私,其夫知而欲杀之。诡语妇曰:“我明日远出,数日才归。”妇闻而喜,以为真也,密约穉韬往。是日适逢会课,清晨,友人来拉穉韬,穉韬辞焉。友知其故,强其到会文所。友谓主人曰:“今日作文,要照大场式,夜宴必尽醉,不如约者有罚。”并令主人封锁门户,诸生不得擅出入。穉韬大窘,不得已,草率完篇,欲先归。诸友哗曰:“有前约在,归何急也。”及夜饮,穉韬有心事,留量不尽,诸友故苛罚之,遂大醉。共送之归,已不能赴约矣。邻妇侯穉韬,久倚门而望,有无赖子,知妇素行,见其倚望,必有约不来也。遂挑之,妇亦不拒,其夫潜伏窥见,持斧杀之,并杀己妻。次日穉韬闻其事,遂要诸友为证,盟诸神明,誓为善补过,断不复行邪径。后数年,成进士。

【译文】进士曹穉韬还是秀才的时候,跟邻家的妇人私通,妇人丈夫知晓后想将奸夫淫妇一并杀却,因此对妻子诡称说:“我明天将要远行,几天后才能回来。”妇人听说后非常高兴,以为是真事,便秘密跟曹穉韬约定到自己家幽会。当天正赶上秀才们聚会练笔,大清早友人就来催促曹穉韬,曹穉韬推辞不去。友人知道其中缘故,强行把他拉到聚会作文的地方。友人对主人说:“今天作文章,要按照正式科考的模式,晚上宴席一定不醉不归,凡是不遵守约定的要处罚。”并且让主人封锁门窗,秀才们都不许擅自出入。曹穉韬非常窘困,没办法,草草完成了文章,想要先回去了。在座友人嘲笑说:“既然之前有约定,回去晚一点怕什么。”等到晚上开宴喝酒,曹穉韬心里有事,便不尽着量喝,友人们故意对他重罚,因此喝的酩酊大醉。友人一起将他送回家,已经没法赶赴妇人幽会了。邻家妇人等着曹穉韬,靠着大门张望,等了很久,有个小混混,知道妇人素来的品行,见到她靠门张望,必定是有约会的人没来。因此挑逗她,妇人也不拒绝,丈夫在暗处偷窥看见,手持斧头将小混混一斧头砍死,并把妻子也一并杀了。第二天曹穉韬听闻这件事后,因而邀请各位友人一起作证,向神明发誓,要多行善事,将功补过,决不会再做以前那样邪淫的事。后几年,考中了进士。

北直贾仁,梦至神庙,神谕曰:“奸人妻者,得绝嗣报,奸人室女者,得子孙淫泆报。汝曾奸人妻,应绝嗣。”仁叩首曰:“仁愚不知,今后誓改过戒淫,以求得子。”神曰:“必须更劝人不淫,方许得子。”仁醒,述梦中语以劝世,后果得一子。【以上悔过迁善之报】

【译文】北直隶人贾仁,梦到去了一个神庙,神人告谕他:“奸污别人妻子的,会得到断子绝孙的报应;奸污别人未嫁女的,会得到子孙放纵淫荡的报应。你曾经奸污别人的妻子,应当断绝子嗣。”贾仁叩头哀求:“贾仁愚昧无知,从今以后发誓要改过自新,不再犯淫戒,希望能获得子嗣。”神人说:“一定要再劝别人不纵淫心,才允许你得到儿子。”贾仁醒后将梦中的话讲述给别人听,用以劝诫世人,后来果真生了一儿子。【以上都是悔过迁善的果报】

武进张玮,应试南京,寓主有丽妾,遣婢通意,张不可,急徙他寓。同寓一友窃知之,遂与之通。场前五日,张梦各府城隍召土地议曰:“榜首已注某人,近因犯淫革去,奉勅别择有阴德者,期已迫矣,若何?”旁一神曰:“何不即以张玮?”申奏,众神称善。榜发,张果解元,后成进士,官至终宪。同寓友终身不第。

【译文】武进人张玮在南京参加乡试,寄寓主人家有美丽的妾,派婢女向张玮款通情意,张玮拒绝了,连忙迁徙别的寓所去了。同寓所的一个友人偷偷知道这事,因此与那美妾私通。乡试前五天,张玮梦到各府的城隍庙召集土地神聚议说:“头名解元已经注名是某人,近来因为他犯了淫戒被除名,奉天帝命令再另选有阴德的人,时间已经很紧迫了,该怎么办?”旁边一个神人说:“为何不把这个名额给张玮?”于是奏报上去,各个神人都认为非常好。发榜一看,张玮果然高中解元,后来考中进士,官至终宪。同寓所的友人终身没考上。

陈组绶,天启辛酉乡试,寓邻楼有女,甚艾,屡属意陈,陈弗顾,同寓一友知之,潜登楼,陈于后制其衣,至再不听,卒与通。是夕,陈梦神语曰:“某今科解元是也,近因淫乱,已削之矣。子阴德可嘉,即以子代。”陈觉而告友,友弗信,榜发果然,此友终身不第。

【译文】陈组绶,天启辛酉年参加乡试,寓所邻家楼上有个女子非常可爱,多次对陈组绶顾盼留意,陈组绶并不理睬,同寓所的一个友人知道后,偷偷登楼,陈组绶在他后面拉住衣服,多次阻止,不肯听,最后还是与女子私通了。当天晚上,陈组绶梦到神人对自己说:“你那友人本是这一科的解元,近日因为淫乱,已经被除名了。你的阴德值得嘉奖,便让你代替他做解元。”陈组绶醒后向友人说了这事,友人不相信,发榜一看,果然不假,友人终其一生也没有考中。

松江曹某,应试南都,寓中有妇奔之,曹趋出。行至中途,见灯火喝道,入古庙中。窃听之,乃唱新科榜名,至第六,吏禀云:“此人有短行,已削去,应何人补?”神曰:“曹某不淫寓妇,贞节可嘉,当补之。”及揭晓,果第六。

【译文】松江人曹某,在南京参加会试,寓所里有个妇人向他求欢,曹某小步逃出。走到半道,看见灯烛开道,进入一座古庙里。曹某过去窃听,原来是在唱新科贡士的名字,到第六名,吏卒禀报说:“这个人有恶劣品行,已经被除名,应当让谁替补呢?”神人说:“曹某不与寓所妇人苟合,正直的品节值得嘉奖,应当让他替补。”等到发榜,果然排在第六名。

豫章高孝标、孝积兄弟二人,其母坐蓐时,骈肩而下,相貌举止如一,莫辨兄弟,甫弱冠,同入泮,学使者以府、县庠分兄弟,暨完娶,逾年,同月生子,再试,又同补饩。三十一岁,同赶省试,寓有少孀极丽,挑其兄,兄正色拒之。戒弟曰:“我已坚拒,尔我貌同,若挑尔,慎勿为损德事。”弟佯诺,竟与妇通,妇不知其为弟也。及发榜,兄入彀,弟下第矣。复诳妇曰:“我己中,待发甲后娶汝。”因以资斧为言,妇倾囊与之。及春,兄又登第,妇朝夕望娶,竟无音耗,郁郁成疾,阴以书贻,遂殂。书误入兄手,兄诘弟,弟俯首输情。次年,弟所举子暴殇,而兄子无恙。恸哭不已,双目顿盲,未几亦死。兄则享禄寿,多子孙,称全祉焉。【以上善恶转移之报】

【译文】豫章人高孝标、高孝积二兄弟,他们母亲分娩时,两人肩靠肩一同生下,相貌举止一模一样,分不出兄弟,才成年,一同进入学校,学校将二人分在府学和县学以区别兄弟,等到两人都娶妻第二年,同一月生了儿子。两人又再次考试,同时做了廪膳生,拿公家的津贴。三十一岁时,两人同赴会试,寓所有个年轻寡妇极为美丽,挑逗为兄的高孝标,高孝标厉言的拒绝了她。告诫弟弟说:“我已经坚决拒绝了她,你我二人相貌相同,如果挑逗你,记住千万别为了她做损害阴德的事情。”弟弟假装许诺,最终还是跟妇人私通了,妇人还不知道他是弟弟呢。等到发榜时,兄长考中,弟弟却落第了。弟弟又欺骗那妇人说:“我已经高中,等到高中头甲后娶你。”因此向妇人索要盘缠,妇人将所有积蓄都给他。等到春天,哥哥又高中,妇人每天盼望着来娶自己,最终一点消息也没有,郁郁寡欢,酿成大病,暗地里寄书信给弟弟,便去世了。书信误送到哥哥手中,哥哥诘问弟弟,弟弟低头交代实情。第二年,弟弟所生的儿子突然夭折,而哥哥儿子平安无事。弟弟痛苦不已,两只眼突然瞎了,不久也死去了。哥哥也享受福禄高寿,子孙满堂,被称为完满的福祉。【以上都是善恶互相转移的报应】

韩魏公琦,在政府时,以三十万钱,买姬张氏,有殊色,劵成,张忽泣下。公问之,张曰:“妾本供职郎郭守义妻,前岁官湖南,部使者诬劾败官。岁晚运蹇,恐尽室饿死,愿没身活儿女。”公悯之,遣张持钱还舍语守义:“败官果非辜,可诉之朝。事白,汝却归我。”张忻然去。郭后得昭雪调任,张来如约,公不使至前,遣曰:“吾位宰相,岂可娶士人妻?向者钱费应尽。”即取劵焚之。仍助二十金,曰:“速归,可善视儿女。”张泣拜而去。公阴德多类此。后封魏郡公,配享英庙。子五人,忠彦官至左仆射、驸马都尉;孙治,徽宗朝太仆少卿,曾孙资胄,大学士。昌炽无比。

【译文】韩琦在朝廷做官期间,用三十万钱买了一个姬妾张氏,有几分姿色。契约书写好后,张氏忽然流下泪来。韩琦问她缘故,张氏说:“妾身本是供职郎郭守义的妻子,前年相公在湖南做官,本部使臣诬蔑弹劾我家相公,被罢了官。快到年关了,遭此不幸,生怕我们一家都饿死,所以愿意把自己卖给您,养活儿女们。”韩琦怜悯这个人,让张氏拿着钱还家对郭守义说:“如果被罢官确有冤情,可以向朝廷申诉。事情大白天下后,你还归我所有。”张氏高兴的离去了。郭守义后来得以平反昭雪,被调任别地做官,张氏按照约定来到韩琦府上,韩琦不让她近前,并打发她说:“我身为一朝宰相,怎么能娶士人的妻子?先前的钱应该用完了吧。”立即将买卖契约书烧掉。仍然补助她二十两银子,说:“快快回家,要好生照看儿女。”张氏流着泪拜谢离去。韩琦的阴德之事大略像这样。后来被封为魏郡公,配享英宗庙。生了五个儿子,韩忠彦官至左仆射、驸马都尉;孙子韩治,在宋徽宗朝任太仆少卿,曾孙韩资胄身为大学士。韩氏子孙昌盛显达,无与伦比。

吕献可,家有美婢,年方及笄,光艳照人。客见之,曰:“如此丽色,公不动念耶?”献可正色曰:“彼独非人子乎?而敢轻犯之,败人终身,造孽极大,不仁之事,吾不为也。”或曰:“公未尝置妾,留此一使,未为大过。”答曰:“以婢作妾,家无规矩,不智之事,吾不为也。”为择配嫁之,公后为宰辅。

【译文】吕献可家里有美丽的婢女,十五岁,就出落的光艳照人。客人见到后对吕献可说:“这么美丽的女子,您都不动心吗?”吕献可一脸严肃的说:“她难道不是人家的孩子吗?我若轻易玷污了她,毁坏她的一生,是多么造孽,这么不仁道的事情我不做!”有人说:“您并没纳过妾,留下她使唤,也不算什么大错。”吕献可回说:“将奴婢升为妾,家族里从无这等规矩,不明智的事,我是不会做的。”于是为那婢女选了人家嫁出去了,吕献可后来位至宰相。

王肃忠公锡爵,对门一女,甚艾。公送客出,适女亦立门外。公与客谈笑良久。仆疑公属意此女,入告夫人。夫人即纳为妾,公大骇,谓夫人曰:“我并无此意。”遂呼其父母还之。公一生不蓄婢妾,晚年命女子暖足,及嫁之日,仍是处子。至今子孙鼎盛。

【译文】肃忠公王锡爵,对门家有一女子,极其美丽。王公送客人出门时,正值女子也在门外站着。王公跟客人谈笑了很久,仆人疑心主人对这个女子有意思,便到内室报告了夫人。夫人立即将对门女子纳为妾,王公知道了非常吃惊,对夫人说:“我并没有这个意思”,因此叫女子父母接她回去。王公一生不养奴婢和姬妾,晚年让女孩子帮她暖脚,等这女孩子出嫁时还是处女。所以王锡爵至今子孙仍然极其繁盛。

云门钱伯全,名进士也。尝买一小鬟,丰姿秀雅,殊可人意。室氏劝伯全私之,答曰:“我之所以置此者,欲以侍巾栉耳,岂有他哉?汝乃欲败我德也。”即具赀嫁之。后官至巡抚,福寿无比。【以上不蓄姬侍之报】

【译文】云门人钱伯全是当地著名的进士,曾经买了一个小丫鬟,容颜秀美,举止端雅,特别可爱。钱伯全夫人劝丈夫跟她行房,伯全回说:“我之所以买这个丫鬟来,是想服侍我洗脸梳头的罢了,难道有别的目的吗?你竟然想败坏我的德行。”于是立即命人给丫鬟准备嫁妆把她嫁人了。后来官至巡抚,福寿双全,无与伦比。【以上都是不养姬妾侍女的报应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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