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光緒．聶緝槼
《感應類鈔》一书，是宜兴史玉涵先生所编辑的。其书以“功过格”为纲，叙述往事，为功过安为目，分类十二，共二百九十六条，中间加入自己的品评，全部都是净意，立命，改过，积善之类论说。为的是阐明天人感召的道理，展示天下以善恶为分途。其心則釋迦普度眾生之心，其道即宣孔聖有教無類之道。其旨微而顯，其事信而徵。其語取平易而近人，其理合勸懲而並用。应该是如日月经天，江河行地，历百世而不易的，可是到了今日，这道理虽不绝却如丝线之细微呢？大抵因为果报之说，想来为儒者所不谈。近代发明科学，由理想进而实验，穷极技巧，至于不可思议，一切吉凶鬼神之说，皆不足以为他人道。有说这些的人，大家听到皆掩耳而走，以为这人非迂即诞。笔者刚刚庆幸民智已开，太平有日，谁知世道人心，实在已经堕坏于冥冥之中，岌岌可危到不能终日了。有心人想急起直追，其困难有如对抗举世波靡之外，系千钧于一发。这就是我重刊此书的目的。我是喜欢迂诞之言的人么？实在是福善祸淫，出于尚书；优胜劣败，天演论的公理。人只要不是至愚，没有不喜福虑祸，好胜恶败的。可你看喜欢的人未必得福，还可能因此招祸；好胜的少有完胜，甚至因此而致败。这是所求没有得到吗？这其实是根本没有找到求福得胜的方法啊。想去求而不知如何做的人，下也；而以为自己有道可求去求，中也；心中无所求，而自然合乎所求之道并最后得其所愿的人，上也。对于上人，有这本书可以，没有也不是不行。下段的人虽然有这本书，却和没有没什么区别。只有我们这些中人，不可以没有这本书啊。世界很大，民生众多，圣贤仙佛，旷世难得一见；而那些大奸首恶，也要有独特的戾气。普通人圆头方脚，负气胎生，都是可圣可狂的材质，居于近朱近墨之间。向前一步，可以为善人，放而纵之，也可以为恶人。至于成为恶人，即便有至精之器具，至巧之工匠，也不可能一日让人成恶吧？我觉得人类将因恶人太多而灭绝，哪里是种族强弱那么简单的事情？宜兴史先生编纂这套书，成于康熙九年，当时改革未久，国内还有骚乱。愚顽之辈聚啸山泽，磨刀霍霍，蓄势待发。而豪杰功名之士，也以勘定祸乱，辅佐太平为重，谁会留意这本书呢？而先生不避世俗迂诞之嘲笑，孳孳汲汲而為之，以行於當時，垂於後世。此书对于世道人心的补益，其功岂在禹下？看现在的情况，比清朝开国的强盛，实在是差太多，而时局天天在变，但越变越差，甚至到了存亡绝续的地步。我有此恐惧，所以推广此书。先生曾说：“借富贵福泽以使人积德累功，而不是借积德累功来使人富贵福泽。”是清清楚楚告诉我们这些中才者啊。天下人里，中才居多，我私下希望普天下的中才人们都来读这本书。即便有人因此而认为我迂诞，那又何妨？
光緒三十二年閏四月衡山聶緝槼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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