寿康宝鉴

弃法受赂

shoukangbaojian2023-09-10281

弃法受赂(贪赃枉法)

自此至“见杀加怒”,俱就问刑上说,凡衙役书吏,亦在其中,非专指刑官也。太上言曲直轻重,首以“弃法受赂”为言。盖曲直轻重,自有一定之法。惟意在得钱,故任赂己者一所请而颠倒之。若不知有法然,出死入生,而民无所措手足。独不念天怒人怨,必罹奇祸乎?

从“弃法受赂”到“见杀加怒”,都是就官府审问刑案来说的,凡是衙役书吏也在其中,并非专指审案官员。太上在分辨曲直轻重时,首先谈的就是“弃法受赂”。因为曲直轻重本有其依循的法则,只因想得到钱财,所以就任意接受贿赂人的请求,因而判案时颠倒是非。好像不知道有法律的存在,随意判定犯人生死,使百姓申诉无路不知道该怎么办。受贿者难道没想到这会导致天怒人怨而必遭奇祸吗?

明颜茂猷曰:居官之人,业自诗书礼乐中来,岂不知廉洁足尚?第习见夫营官还债,馈遗荐拔,非此不行。初犹染指,而积久日滋,性情已为腥膻所中矣。且人心何厌,至百金,则思千金;至千金,必思万金。又甚则权势熏赫,财帛充栋,已积为陈朽,而犹未足也。旁观莫不笑之,而当局者不知,盖实有钱癖焉。大都为子孙计久远,不知多少痴豪子弟而灭门,多少清白穷淡而发迹。矧福禄有数,多得不美之财,留怨债与子孙偿,非所云福也!至于立庙祀,赡宗族,救穷亲,固是美事;然有欲速尽美之心,则悖入必甚,何如积德凝祥?官久自富之为绵远哉!凡居官嗜酒,嗜淫,嗜杀,皆起于贪财。嗜财之病,皆起于纵意成习。习已成时,肝肠为换,舍死以徇,不自管其有用无用也。有初筮仕时,犹能矜持,至老境,却低回就之者。只缘渐渐以官为家,以财为性命耳。然殊胜于一入荣膴,便带锄头畚锸来也。

明朝颜茂猷(前已介绍)先生说:“考取功名当官的人,都是从精通诗书礼乐中来的,哪会不知崇尚廉洁?但因看惯买官还债的现象,送礼才能升官,而借来送礼的钱,又靠收贿偿还,不这样做就没办法。刚开始贪污时还只是浅尝辄止,久而久之就贪欲滋长,这时的性情已被染污得如腥膻一样臭不可闻了。而且人心往往贪得无厌,贪得了百金,就想贪得千金;贪得了千金,一定想贪得万金。更过分的是,权势已经显赫,财宝已有很多,积存的财物都已经陈旧了,还不能满足。连旁观的人都觉得好笑,但他本人却浑然不觉,实在是因为已经爱钱成癖了。他们大都为子孙长享富贵而打算,却不知道历来有多少愚痴的豪门子弟,因此而遭灭门之祸,多少清白贫穷子弟反而凭自己努力而发达富贵。况且福禄本有定数,如以不法手段,多取不义之财,只会留下冤债给子孙偿还,这并非所谓的福气啊!至于当官的人,要盖祖庙祭祀,赡养宗族,救助穷困亲友,这些本来都是好事;然而因为想要速成,就违背良心贪得更多更凶,怎么能赶得上积德行善招来吉祥完美呢?当官久了自然就会富有,这样的福报岂不更能绵远流长!凡是当官的人,喜欢喝酒,好色,好杀戮,这些都因贪财而起。而贪财的毛病,都起于放纵自己的贪念开始进而变成习惯。习惯既已养成,心性也就改变,拼死也要去贪,不管贪来的钱财有没有用到。有的刚当官时还能保持操守,到年纪大了,却把持不住而随波逐流。这全是因为这些人渐渐以官场为家,把钱当作自己生命了。然而这种人总比那些一当上官就迫不及待地贪污,带来锄头畚箕大挖特挖装满了钱财还不停止要好得多了。”

凡受赂,则必酷,彼以为不打,则群情不惊,货贿不来也。受赂,则必横,彼以为不颠倒曲直,则理胜于权,人有所恃以无恐也。受赂,则必护近习,通意旨,彼以为不虎噬成群,则威令不重。不曲庇私人,则过付无托。且短长既为所挟,肝肠阴有所屈也。一贪生百酷,一酷吏又生百爪牙。吁!民几何而不穷且盗哉?最难堪者,得强劫之狱,亦为卖放。受枉法之赇,转而树威,夺小可铺行之货,执彻骨穷独之刑。至于官爵愈大,统辖愈众,一人受贿,则千人骫法;十人弄法,则万人作俑。如元载之胡椒八百石,贾似道之糖霜八十瓮,夫固已乱天下矣,然其积蓄,亦安在哉?

凡要使人来贿赂,一定要用酷刑,那些人认为不用严刑拷打,大家就不怕,就不会送来贿赂的财物。要使人来贿赂,必须要蛮横,那些人认为不把是非曲直颠倒,道理恐怕会胜过权势,人们就因有依恃而不怕,当然不会来贿赂。要使人来贿赂,就须袒护或亲近帝王的亲信,揣摩迎合他们的心意,那些人认为不把虎狼聚在一起,则所发出的威令,就会不受重视。若不偏私庇护自己人,则发生过错就没人帮衬。况且把柄既然被他人所挟持,内心难免有所顾忌。一个贪官会养出百个酷吏,一个酷吏又会养出百个党羽。唉!百姓怎么不会变得贫穷进而去当盗匪呢?最令人难过的是,连关在狱中的强盗,也可用金钱买通狱吏被放出。贪官接受贿赂,表面上执法更严以树立威望,本来不过是偷窃店铺的小事,却用痛入骨髓的酷刑来屈打成招。至于那些官位大、管辖众的,他一人接受贿赂,就有千人违法;若有十人玩弄法令,则有万人随其犯法。例如唐朝元载私藏胡椒八百石,宋朝的贾似道私藏糖霜八十瓮,这种做法固然已使天下大乱,然而他们私下积藏的东西,最后又在哪里呢?

译者补充:

元载(?—777),字公辅,唐凤翔岐山(今属陕西)人,肃宗时历任户部侍郎、度支使及诸道转运使,同中书门下平章事,掌管国家财政,位居宰相。代宗时仍任宰相。先后勾结宦官李辅国、董秀等人,贿赂公行,为政贪横。大历五年(770),元载与代宗密谋杀掉自己的政敌宦官鱼朝恩。此后,擅权骄奢,日益贪纵,荒淫无道,遂引起上下愤懑,大历十二年(777)终被代宗诛杀。勘算家产,竟有庄田数十区,钟乳五百两,胡椒八百石,敛财之数甚巨。

其中贪污胡椒八百石最令人震惊。按唐代一石的重量为七万九千三百二十克计,那么,八百石胡椒,总重应为六千三百四十五万六千克,也就是六万三千四百五十六公斤,近六十四吨,三个集装箱都装不完,足够长安百万市民敞开吃用一辈子。

然而,最后这八百石胡椒,是一粒也带不到阴间去的。

贾似道(1213—1275),字师宪,号悦生、秋壑,天台人。贾涉之子,南宋宋理宗时权臣。德祐元年(1275)遭罢官,贬逐,被仇人郑虎臣杀于漳州。

贾似道以玩乐为首要,日以美色为伴,玩物丧志,不管国事。《宋史》载:“襄阳围已急,似道日坐葛岭,起楼台亭榭,取宫人娼尼有美色者为妾,日淫乐其中。惟

故博徒日至纵博,人无敢窥其第者。其妾有兄来,立府门,若将入者。似道见之,缚投火中。尝与群妾踞地斗蟋蟀,所狎客入,戏之曰:此军国大事耶?”

更荒唐的是,贾还带蟋蟀上朝议政,庭上不时传出虫鸣声,甚至曾发生蟋蟀自水袖内跳出,跳到皇帝胡须上的闹剧,而襄阳被元军围困一事,却被贾似道一一隐瞒。有一次,朝廷派遣贾出征,贾似道买通大臣,向度宗“说明”他应留在中央控制大局,而不该上前线抗敌。

度宗离世后,元军已攻占鄂州,南宋太学生提议贾似道亲自出战,在众人压力下,贾不得不上阵。但他胆小如鼠贪生怕死,根本不思抗击,只是一味求和。他给元丞相伯颜送上礼品,请求割地赔款,但伯颜责他不守信义,拒绝议和。

1275年,在安徽芜湖鲁港一带,贾似道几乎未加抵抗,和几个属下一起抛弃其统领的十三万精兵,乘小船逃走(丁家洲之战)。南宋军队大败,军士死伤逃亡者不计其数,天下舆论大哗。元兵直逼临安,朝野一片震恐,要求杀贾似道以谢天下。在强大的压力下,太皇太后被迫将他免职,但此举无法平众怒,朝廷内外都坚决要求处死贾似道。太皇太后无奈,只得把他贬到偏远的广东一带。

县尉郑虎臣家里曾受过贾似道的迫害,为了报仇,他主动要求押贾似道去广东。在押解的路上,郑虎臣多次提醒,让贾似道自尽,但他苟且偷生,不愿死。郑虎臣想尽办法,勒逼折磨,到了木棉庵时贾似道自知再也活不下去,就服冰片自杀。怎奈一时并不得死,只是肚泻,郑虎臣气愤不过,在厕所内处死了贾似道。

家产籍没时,其家收有善本图书达千余部,聚敛奇珍异宝无数,书法名画众多。这些书画都被搜入宫廷,今藏故宫博物院的《赵昌蛱蝶图》《崔白寒雀图》《展子虔游春图》等画作,除贾似道收藏印外,还盖有“台州市房务抵当库印”印记,这是台州抄没贾氏书画的明证。

其中最让人震惊的是贾似道贪污糖霜数百瓮。史载:“籍没,果子库糖霜数百瓮,官吏以不可久留,难载账册,辇沈湖中。”糖霜估计就是现在用甘蔗做成的白糖,白糖一个人能吃多少?可贾似道一个人竟然私藏几百坛,他能吃完吗?到查抄时,官吏因无法保存而倒于湖中了。民脂民膏都被贪官掠夺,可贪官得到了吗?这糖霜估计贾似道没吃一口,可人已经见了阎王。

夫官长,岂第以清白自了哉?又当禁下僚下吏下役之贪。何也?官长耳目有限,其事全操之公门中人。即如常常比较,时时刑罚,其间贫而遭累,冤而负罪,愚而被欺,弱而受制,呼天控地,无可告诉。

惟公门中人,下接民隐,上通官情。艰苦孤危之时,扶持一分,胜他人方便十分;宽假一次,胜他人方便十次。若能释贫解怨,教愚扶弱,无乘危索骗,无因贿酷打,无知情故枉,无舞文乱法;则一日间,可行十数善事。积之三年,有数万善。人当困阨,谁不知感?神明三尺,宁无保佑?自然吉庆日至,子孙昌盛。如其不然,怨毒之财,得亦非福也。又有穷人无财可骗,从而酷刑,徒损阴骘,积怨何为?

无论古昔,即今豪杰之士,潜身衙门中者。亦时祭孤修斋,收葬髑髅;亦有亲老家贫,求财养赡。尽是好心好人。谁非孝子慈父?但恐视财太重,或乃阴谴非轻。何如酌财可否,存心方便。稍贬虎威,莫肆狼毒。命里有时终须有,享福后来必长久乎!中有善信妙人能以此意化导同侪,功德尤无量也。

夫为公役者,惯捍文网,习鞭挞,如人业屠相似,积久杀机日盛,生意日微矣。故有初入衙门,犹有心存,老年猾贼,并忘前性。又有自己尚是好人,大众一攻,竟坠恶道者,故术不可不慎也。其斲丧甚者,狐假虎威,自谓豪杰,作奸不法,争夸胆智。而不知造恶造业,子孙受之,来生偿之,亦何益乎?休论其远,即观耳目前,害人过多,索骗过甚,为邑民共侧目者,有谁不罹宪网哉?

间有持斋诵经,以赎前罪,固亦良心之萌,可解一二。然恃此谓过恶可赎,肆行不顾,则非也。得财不义,布施无益,且忏罪而复造罪,罪益重焉。不如就此作方便,宽贫穷,救冤苦,人知其忠厚长者,则倚仗必多,得财亦裕矣。近有公宪,远有冥责,思之思之!

当长官的人,怎么能只认为自己为官清白就可以了呢?他还应该禁止属下幕僚、官吏、衙役贪污。为什么呢?因为长官耳目有限,裁决事情的权限都掌握在衙门中其他人手中。所以平时要时常留意,时刻关心刑罚案件,看看其中有无因贫穷遭拖累、因冤枉而背罪名、因愚痴而被人欺、因势弱而受制于人的情况,这些人心中都非常悲痛而求诉无门。

只有在衙门中当差的人,下可接触人民隐情,上可通达上级政策。如能在人危急无助时帮他一分,就胜过他人方便十分;宽容他一次,就胜过他人方便十次。如果能帮人解除贫穷及怨恨,教导愚痴扶持弱小,不乘人危急索贿欺骗,不为求贿赂而行酷刑,不知情枉法,不卖弄刀笔以违法乱纪,那么一天当中,就可做十多件善事。这样累积三年,就会有数万件的善事。人在困苦危险时受到帮助,有谁会不知感恩呢?头上三尺的神明,怎会不保佑他呢?自然吉庆好事每天都会到来,子孙也会昌盛。如果不这样做,得到有怨气的财物,虽然到手,也并非福气。况且有些穷人无钱可骗,你严刑拷打,也只是白白地减损自己的阴德,何必为此而积怨呢?

不要说古时候了,就是今日的豪杰之士,也有默默在衙门中做好事的人。他们常会祭祀孤魂,斋戒念经超度,收葬暴露在野外的尸骨;也常常看望家庭贫穷的老人,为他们争取生活物资。这些人都有善心,是好人。谁生来不是孝子或慈父呢?只是看钱太重善事做不出来,那么冥冥之中受到上天的惩罚可就不会太轻了。这些人不如斟酌自己的财力,存心给人方便。稍微收敛官威,不要恣意毒害百姓。命里注定有时最后一定会有,不要非法获取,这样享福会更长久吧。官员中如有善良好人,能用如此善意教化开导同仁,更是功德无量。

在官府当差的人,已习惯于卖弄刀笔,也习惯于鞭打他人,就像以屠宰为业的人一样,时间久了内心杀机愈重,心中仁慈的可能性愈来愈小。所以有人刚进衙门时,还存有良心,到老就变得老奸巨猾,忘记了自己的本性。又有些官差自己本来是好人,但受大众一攻击,就与他人同流合污,所以从事这种工作的人不可不谨慎。那些极其残忍的人,经常狐假虎威,自称是豪杰,作奸犯科,相互攀比酷刑胆识。他们不知造了恶业,会让子孙去受恶报,自己来生也会偿还,这又有何益处呢?暂且不谈将来如何,且看眼前如果害人太多、索骗太过分,就会被千夫所指,到后来又有谁不落入法网呢?

这些人中有的也会持斋诵经,妄图抵消所犯罪过,这固然是良心发现,当然也能化解一二。但若认为依靠这种做法就可赎回所有罪恶,进而放肆妄为,无所顾忌,那就大错特错了。须知用不义之财来布施,这种布施无益。而且忏悔后又再造恶业,罪业会更深重(知法犯法,罪加一等——译者注)。不如从此以后方便行善,宽恕穷人,解救受冤枉的人,这样下去别人知道你是忠厚长者,信赖你的人自然会更多,所得钱财也就越充裕。须知近有国法制裁,远有地府判罚。好好思考!

明耿九畴,为两淮盐运司,廉名大著。尝坐水傍,一童子曰:“水之清,不如使君之清。”天顺初,欲举廉介之仕,以风天下,召用为都御史,后为尚书。

子裕,遵父教,世守清修,亦官太子太保、吏部尚书。

明朝耿九畴(见译者补充)为两淮(淮河南北)盐运司时,操守廉洁远近皆知。有一次他坐在河边,有个童子对他说:“河水的清澈,比不上耿使君的清廉。”英宗天顺初年,皇上要推举廉洁官员,以教化天下百姓,就下诏任命他为掌管全国官吏风纪的都御史,后来又当上刑部尚书。

他的儿子耿裕遵守父亲教诲,一生以清廉自守,官做到太子太保、吏部尚书(后又为礼部尚书——译者注)。

译者补充:

耿九畴(?—1460)字禹范,河南庐氏人。明永乐甲辰(1424)进士。宣德六年(1431),授礼科给事中。议论朝政识大体,有声望。正统初年,出任两淮盐运司同治。为革除旧弊,拟五条措施上奏皇帝,批准后以律令下达施行。母丧离职,盐民数千人呈请皇帝留任。起复后于正统十年(1435)任都转运使。

九为政清廉,生活节俭,公余惟焚香读书,廉洁之名,妇孺皆知。一次,九畴在水边感叹地说:“水这样清啊!”旁边一个小孩子说:“水清不如耿使君清。”

后因事牵连,被逮入狱。经辩白无罪,留为刑部右侍郎。任内不顾权贵阻挠,辨清许多疑案。

礼部侍郎章瑾靠给皇帝进贡珠宝升官,后因犯罪入狱,九畴及刑部诸人议贬其官,引起了给事中王汝霖一伙不满,指责刑部办案不公。时景帝初立,对此事亦未置可否。适值凤阳遭灾,皇帝派九畴去巡视。到凤阳后,九畴奏留武英、飞熊诸卫军耕守,招徕流民七万户定居凤阳,境内局势才逐渐安定。

两淮的盐政,自九畴离任后,又松弛下来。景泰元年(1450),他又受命兼理。接着奉命审查各府重要囚犯,多被平反。景泰三年,代陈镒镇抚陕西,发现都指挥杨得青等私自奴役兵卒,上奏将其弹劾并奉诏对其进行了处置。

边将提出要增加临洮诸卫的戍兵,九畴说:“边城士卒并不少,只要将帅严肃纪律,赏罚严明,则人人可奋勇御敌,否则,再增戍兵,不过多耗费钱粮而已。”这些边将被劝服。当时,边疆农民春夏在原籍耕作,一到秋冬,为躲避外族侵略,便举家迁移到塞内。九畴说:“边将的职责是抵御外族侵略和保卫边民的,今边民颠沛流离,要边将何用?”于是下令守军加强防卫,边民才得到安定。

天顺初年,皇帝在朝中议事时对侍臣称赞九畴廉正,留为左都御史。都察院狱中的罪犯原不供米,九畴上言后才日给一升,形成定例。又上疏指陈时弊五项,得到皇帝采纳。同年六月,御史张鹏上疏弹劾协助英宗复辟的石亨、曹吉祥。石亨等反诬是受九畴指使,九畴因此受牵连下狱。后贬为江西右布政使,接着又调职四川。一年后,礼部尚书空缺,朝廷拟以九畴升补,但皇帝看到他已年老,改为南京刑部尚书。天顺四年(1460)病逝,谥清惠。

樊光,为交趾郡佐,在廨视事,忽风雷大作,光及男并犬,俱震死。妻于霆击之际,见一道士,撮置其身于别所,遂得免。人问其故。妻曰:“曾有二人相讼,同系狱。无理者,纳赂于光,光即出之。有理者,大被拷掠,抑令款服。所送饮食,光悉夺与男并犬食之。其囚饿将死,闻于狱内,披发诉天,不数日间,遂有此事。”

樊光在当交趾郡的郡佐时,有一天正在官署办公,忽然风雷大作,樊光父子和狗都被雷电击毙。其妻在雷击时,看到一位道士打扮的神仙,用手将她抓到别处才免被雷击。有人问她是何原因。她说:“曾有两人来府打官司,一起下狱。无理的那人向樊光行贿,樊光就把他释放了。有理的那人则被严刑拷打,并被强迫认罪。送给人犯的饮食,也全被樊光拿给儿子和狗吃了。那人在快饿死时,听说有人看到他在牢里披头散发向天控诉,没过几天就发生了这事。”

侯鉴,为江夏令,与一僧有旧,每暇必访。访则必已先治具。偶一日至,延待殊阙。鉴问之,僧曰:“公每来,土地必先报,此番不报,是以失待。”鉴惊,谕僧问土地不报之由。是夕僧梦曰:“侯鉴本合作宰相,近受胡氏银六十两,枉断一事,天曹已削宰相位,但得作监司,与吾无统摄,故不报也。”

夫以六十贿金,易了宰相之位,智耶愚耶?且神明不尽逐一诏人,则受赃减福,而不自知者众矣。又如推官魏钊,曾受贿四百金,故出人罪,使死者含冤莫伸,上帝削其禄秩年寿,逾年而卒。今人往往谓“出罪不比入罪”,藉为口实,其如法之不容纵,冤之不可枉何?

侯鉴担任江夏(今湖北省武昌市)令时,和一位僧人有老交情,有空就前往拜访。每次拜访,僧人都已准备好招待事宜。偶有一天去拜访,僧人却未准备好招待。侯鉴问他原因,僧人说:“侯公每次来访前,土地神必会事先通报,这次却没来报,所以才没准备。”侯鉴听了很震惊,就请僧人问土地神不先通知的原因。当天晚上僧人梦到土地神说:“侯鉴本应当宰相,但因最近收受胡氏六十两银,枉判一件案子,上天已将其相位削除,只能做到监司,和我没有统辖关系,所以才没通报。”

因六十两贿金丢掉宰相职位,这到底是聪明呢还是愚笨?而且神明不会将每件事情全都告诉我们,因此接受贿赂减损福报而自己却不知道的人还有很多。又如推官(主管各案公事——译者注)魏钊,曾受贿金四百两,从而故意为罪人开脱罪行,使得死者含冤莫白,上天因此削去他的官禄和寿命,这事过后一年就死了。现在人们往往认为“替人脱罪比不上入人于罪”的罪恶,并以此为借口受贿,可是法律对这种情况并不放纵,人不可被冤枉,这又该怎么说呢?

秀水贺灿然,为刑幕,廉介不贪,治事平恕,情法允当,罪之可矜者每多超豁。值山东河南两省凶荒,贺又作疏,劝姚思仁请赈,所活千万。后贺四十成进士,官至吏部尚书。

秀水(今浙江嘉兴县北——译者注)贺灿然,早期为刑幕,个性清廉耿直不贪财,办案平和宽容,于情于法两个方面都处置得非常稳当,如果罪行可原谅的,他都宽恕。有一年山东和河南省发生灾荒,贺灿然作疏陈情,劝请姚思仁向上级请求赈灾,从而使得成千上万的人存活下来。后来他在四十岁时考上进士,官至吏部尚书。

译者补充(根据史料翻译):

贺灿然是秀水人(按:查资料具体为浙江嘉兴平湖人),明万历年间,他以太学生的身份跟随同县的御史姚思仁巡视河南。当时正值中州大饥荒,贺灿然目睹百姓之艰辛困苦,特地写了份疏,力劝姚思仁马上向朝廷请求赈灾,以救黎民于水火,无数人因此而得以活了下来。

姚思仁曾经在山东等地任职,他持法过于严正,很多违法者被其处以死刑。后来,姚思仁有一天病重,在昏迷中被摄至冥司,有群鬼向他索命,冥王责问他说:“你为什么喜好杀戮?”姚思仁说:“我身为御史是为天子执行法律,这些人犯了罪应当被处死。”

冥王说:“你当官却不能体察上天有好生之德,不能体恤百姓疾苦,反而草菅人命,你自己罪孽深重,罪不可赦。”

姚思仁此时可能已明白了自己的过错,更知道了善恶是有报应的,天理是绝对公正的,不敢再狡辩,他想起了自己曾帮助贺灿然上疏救灾之事,于是向冥王说:“当年河南大灾,我上疏向朝廷请求赈灾,因此得以活命的不下千万,这难道不可以赎罪吗?”冥王说:“这是贺灿然做的,他已经注定中年大富大贵了!”姚思仁说:“虽然奏疏不是我写的,但不经过我怎么能够上呈朝廷呢?”

冥王略微思考了一下,点头应允,让下面的官吏驱散群鬼,让姚思仁还阳,姚思仁这才暂时保住了一条性命。姚思仁从此为官战战兢兢,如履薄冰,多为百姓着想,办事公正,后来官至宰相,九十一岁终。

后来贺灿然果真像冥王所说的那样,中年开始大富大贵,他四十岁成进士,后来官至吏部尚书(按:查资料应为吏部主事)。

其实“神目如电”,上天在时时洞悉人的善恶真伪,并给予人相应的善报和恶报。而且人命关天,枉杀无辜害人性命,那可是要偿命和遭天谴的,这是天理;反之,做了救人这样积大德的事,上天也会赐予厚报,就像故事中的贺灿然那样。

陈公才,尝梦神曰:“子醉魁也,且联第,官至巡抚。”觉而语人,或曰醉,辛酉也。至辛酉,果中式,会试不第。讶梦不验,复梦神曰:“天数固定,转移在人。如天子宠一大臣,厚与爵禄,大臣苟不效忠,能无夺其爵禄耶?或恃宠而专恣,刑戮且及之矣。天数国法一也。子乡举后,所行五事,受人贿赂,损德多矣,安得怨天之夺汝福耶?从今修德,或保天年,不然,并夺汝寿。”陈泣拜而觉,悔过迁善,仅以训导终。

夫孝廉矜贡,当修身如玉,务为种德之事,则登第特升阶之易耳。奈何走入势利门中,惟图快心浓意,不知文高不遇,功名有碍,甚至削年夭寿,皆此类也。有志者,请即返而修己。

至于乡绅,为民之望,家居而为善,可以感郡县,风州里,培后进,其为功化,百倍于士人。故能亲贤扬善,主持风俗,上也;正身率物,恬静自守,次也;下此则求田问舍;下此则欺孤暴寡;下此则图财谋利,说事过钱。风之变也,非敢道矣。

陈公才曾梦神明对他说:“你是醉魁星降世,考试可一直考中,官可当到巡抚。”陈公才睡醒后就将此事告诉别人,有人说“醉”这个字像是“辛”和“酉”的组合。到辛酉年陈公才果然考中,但到京师会试时却落榜。他怀疑梦中所说不准确,于是神明又在梦中对他说:“天数虽是固定的,但会因人的作为而改变。这就好像皇帝宠信一位大臣,给他优厚的爵禄,如果大臣不效忠,皇帝会不除去他的爵禄吗?有些人依恃宠信就专横放肆,国法刑戮就会及身了。天数和国法都是同一道理。你在乡试考上举人后,做了五件事,接受他人贿赂,损德太多了,怎可怨恨上天夺去你的福报呢?你从现在开始赶快修德,或者可以保命,要不然连你的寿命都要被夺去。”陈公才哭着拜谢后醒过来,从此认真改过向善,但最后也只当到训导官位。

举人是被谨慎推荐给朝廷的人才,应当修身如玉,务须做积德之事,这样登科就像登阶梯一样容易。可有人进入势利场后,就只图一时之乐。那些虽具高才,却遇不到机会提拔,功名受到阻碍,甚至被削减寿命的,都是这种人。有志气的人应及时反省,好好修行。

至于地方士绅,是百姓希望所在,平常在家能多行善,就可感悟郡县,教化乡里,培养后学成才,这对人心净化的功劳,超过读书人百倍。所以能够亲近贤人,弘扬善行,移风易俗的人,为最上等;能够端正自身,作他人榜样,清静自修,则是次一等;再往下就是只知营置家产的人;更下的是欺负孤儿逼迫寡妇的人,再更下的是只知图财谋利,办事就要拿钱的人。风气的败坏,到此就不敢再说下去了。

王藻,为刑吏,每日持金归,妻疑其鬻狱所得,因遣婢馈猪蹄十脔,及归绐曰:“送十三脔。”藻怒婢窃,严掠之,诬伏。妻乃曰:“君日持钱归,我疑煅炼成狱,姑以婢事试汝。夫刑罚之下,何事不承?愿自今勿以一钱来。不义之物,死后必招罪咎。”藻悚然大悟,汗流浃背,题诗曰:“枷拷追来只为金,转增怨业几何深?从今不愿顾刀笔,放下归来游竹林。”即散所有,弃家学道,后证保和真人。

王藻担任刑部官吏时,每天都拿钱回家,妻子怀疑他受贿而枉断官司,就派一位婢女送十块猪蹄给他,等他回来时却骗他说是送了十三块。王藻很生气,以为婢女偷了三块,经过严刑拷问,婢女被逼屈招。妻子就说:“你每天拿钱回家,我怀疑你严刑逼供,屈打成招,害人入狱,所以暂且以婢女这事来试探你。在你严刑拷打下,有哪件事不会承认?希望你从今天开始不要再拿一分钱回家,须知聚敛这些不义之财,死后必遭冥府罪罚。”王藻恍然大悟,心中恐惧,汗流浃背,顺手就题诗说:“上了枷锁严刑拷打,终究只是为了钱,到最后转成怨气,罪业不知有多深?从今以后不愿再在刀笔上下功夫,放下一切回家去,快乐游走山林间。”于是散去所有家财,入山学道,后来成为保和真人。

张一索者,京师刑官差役也,谋票拘人,动以一绝大铁索自随。得钱快意,方行释放;稍不遂欲,非私加吊拷,即妄禀本官,言此人踪迹诡秘,宜送监禁。且上结书吏,下构禁兵。诬妄吓诈,无所不为。三年致富,人皆畏之,号曰一索云。当被孔巡按访拏处死,抄产入军,妻女发入教坊。

今之衙门中吏役等辈,磨牙吮血,如张一索者甚多。未入则劝其务农贸易,已入则劝其改恶从善。凡在亲朋,皆当留意。

张一索是京师刑部的差役,常向司里谋取拘票捉人,动不动就随身带着一副非常大的铁索。如犯人给钱,他就心满意足放人;如果稍微不合他意,不是私加刑拷,就是妄加罪名禀告长官,说这人形迹可疑,应当关起来。他向上勾结文书官吏,向下勾结守监狱卒。对犯人妄加陷害,恐吓讹诈,无所不为。仅三年就变得很有钱,人人都很怕他,因此称他为“一索”(即索人、索财——译者注)。当孔巡按视察时得知此事,把他抓捕处死,并将财产没入军中,妻女都被发放到教坊。

现在衙门中的官吏差役等人,磨牙吸血,像张一索这种人的非常多。所以奉劝各位,不要进衙门当差,最好从事农耕或经商,已入衙门服务的,就应改恶从善。凡是亲朋好友,都要小心注意。

张和思,为狱官,贪贿而酷。每断囚,必诸刑备施,枷锁杻械,困楚至极。囚见之,莫不破胆,号“生罗刹”。所生男女,皆着肉枷肉杻,堕地即死。后和思亦坐法受诛。

又一狱卒,贪虐诸囚,囚不堪其苦,卒必得钱乃少止。后生子,亦有肉枷。不数年死,卒亦杖毙。

夫生人之苦,牢狱为最。其中秽杂疫痢之苦,暑月为最,京师每年奉旨热

审也。未有行者,若得仁人君子,请定为例。未减者,清理一番。重囚在系者,务遣的当幕官,扫囹圄,涤枷杻,以广圣主好生之仁。暑月无得滥受词,无得轻羁候。不时调监簿,查囚数,严禁吏役不得滥入人罪。务使眼前火坑,化作清凉世界。此只在当路者念头动,舌头动,笔头动,一霎时耳。

张和思担任狱官时,贪赃枉法,滥施酷刑。每次对囚犯问案,必将所有刑罚全部施用,戴上枷锁,铐上手铐、脚镣,使囚犯非常痛苦。囚犯看到他,没有不被吓破胆的,大家都称他为“活罗刹”。而他所生的子女,都戴着肉枷锁及肉手铐出生,一落地就死亡,后来张和思也因犯法被杀。

又有一个狱卒,为了榨取钱财,就虐待所有囚犯,囚犯不堪痛苦,但他非要拿到钱财后才肯稍停下施虐。后来生的小孩,身上也有肉枷锁,没几年就死了,而这个狱卒也被杖刑打死。

活在世上的人,被关牢里是最痛苦的。其中又以牢房堆满脏物、在炎夏流行痢疾瘟疫时最痛苦,所以京师每年都奉旨热审。尚未推行热审的地方,如果遇到仁人君子担任此项工作,即可将其定为常例。未按规定减刑的,要将案件清理一番。尤其对关在狱里的重刑犯,务必派遣合适的幕僚官吏,打扫监狱,洗净枷锁,以宣扬圣上好生之德。在炎热的夏天,不可随意听取供词,不可轻易羁留人犯候审。要随时调阅监狱名册,查看囚犯人数,命令所属官吏差役不可随便入人于罪。务必使眼前火坑化作清凉世界。这都只是当权者念头一动,舌头一动,笔头一动,短时间内就可实现的。

嗟乎!如上历说,吏役酷民之弊,何处无之?牧民[44]者,在衙内熟睡清梦,亦思量到此乎?善夫朱胜[45]之言曰:“吏书贪,吾词不付房[46];隶卒贪,吾不妄拘杖;狱卒贪,吾不轻系囚。”

唉!从上面提到的案例中可看出,官吏差役酷刑害民的弊病,哪里没有?而治理百姓的官员,在衙府内熟睡做梦时,也曾想到这些事吗?朱胜先生说得好:“文书官吏贪污,我就不把他们的讼词发放捕房;吏卒贪污,我就不妄加拘禁杖打;狱卒贪污,我就不轻易将人关入牢中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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