形人之丑,讦人之私(说开他人的丑事,揭发他人的隐私)
人之丑行,所谓言之辱而不可闻于人者也。尔乃形容暴露之,则厚道既伤,阴骘随捐矣。《盘山语录》云:“修行人,大忌说人是非好丑,乃至一切世事,非干己者,口不可说,心不可思。但口说心思,便是昧了自己。若专炼心,恒搜己过,那得有工夫管他家屋里事?粉骨碎身,惟心莫动。收拾自心,时时刻刻体究自己本命元辰端的处。”由此观之,人当自治为急,念念恐自家身心有错,尚暇管及他人耶?
人的丑行说出去会让人觉得羞耻,所以不愿人说出去让他人听到。但有人却把它宣扬暴露出来,这不但有伤厚道,人的阴德也随之消失。《盘山语录》说:“修行人最忌讳说人是非好丑,甚至一切世间事情,不是有关自己的事,不但口不可说,连心都不可想。只要口说心想,便已昧了自己的良心。若专心锻炼自己的心性,时常寻找自己的过失,哪有时间管别人家里的事情?就算粉身碎骨,也勿使自己心动。要收敛自己的心思,时时刻刻不断体察自己心性真正的源头。”由此观之,人应当以自我检讨为急务,时时担心自己身心有过失,哪有时间去管别人呢?
刘仲辅初婚,有偷儿入室。公惊视,乃所识也。曰:“汝贫耶?”检二首饰与之,且曰:“我终不言,汝勿再犯。”遂令去。后夫人讯其姓名,公曰:“已许不言,胡问及。”公殁,有一人先无赖,后为善行者,服衰绖[3],哭甚哀。家人疑是昔偷儿焉。孙璲,官尚书,谥庄襄。
刘仲辅新婚之夜时,有个小偷进了他卧室。刘公发现后很震惊,因为是他认识的人。就对他说:“你家穷吗?”于是拿了两件首饰给他,并对他说:“此事我绝不说出去,你也不要再犯案。”然后就叫他离去了。后来夫人问这小偷姓名,刘公说:“我已答应他不说,你就不要再问了。”刘公死后,有位先前品行不良、后来却行善的人穿着丧服哭得很悲切,家人都认为他就是以前的小偷。刘公孙子刘璲(suì),后来官至尚书,死后被追谥庄襄。
席匡,有相者言其某年当死,匡甚忧。偶遇人有谈闺门事者,匡对之,勃然作色。谈者心愧而止,其事遂隐。至某年竟无恙,后官登台辅。
古人云:“一座之中,有弹射人者,吾独端坐沉默以消之,此不言之教也。”如席公者,可以为法矣。
相士说席匡某年会死,席匡非常担忧。后来席匡偶然遇到有人在谈论别人闺房隐私之事,就对他现出很生气的脸色。谈论的人心生惭愧而不再讲,这件事也没人再提起。到相士说得那年席匡竟然没事,后来官还升到台辅。
古人说:“在一群人坐谈中,若有人谈论别人丑闻,我就端坐沉默,使他不好意思再讲,这就是不言之教。”像席匡这样的人,可作为我们学习的榜样。
聂从仪,好嘲。人有丑行,必形之诗赋歌谣,使盛传难掩。甚至破人婚姻,辱人闺阃,隔人眷属。后坐事窜死登州。
嗟乎!形丑之罪,他尚可恕;惟闺门一事,所系尤重。讪笑传闻,吠声附影,我既造拔舌之因,彼尤抱没身之耻,骨肉残夷,子孙蒙垢。所关非细,大孽难超。
聂从仪非常喜欢嘲笑人。如果他人有丑行,他必作成诗赋歌谣,大加传诵使人难以掩盖。他甚至破坏他人婚姻,辱笑人家闺房丑事,使人眷属分离。后来,聂从仪因犯案被流放登州(今山东蓬莱)而死。
唉!宣扬他人丑行的罪过,其他的事还可以原谅,惟独闺房丑事,关系尤其重大。若故意讥笑宣传,捕风捉影,这对自己来说,就是制造拔舌地狱的罪因;对他人而言,更让他抱着终身的耻辱,骨肉相残,子孙受辱。所以宣扬他人的丑行,绝对不是件小事,所犯下的罪孽永难超生。
郑瑄,性简默。尝曰:“稠人广众之中,不可极口议论。非惟惹妒,抑亦伤人。岂无有丑者在其中耶?议论到彼,则彼不言而心憾矣。如对官言清,则不清者怒;对友直言,则不直者憎。彼谓我有意而为之耳。惟有简言语,和颜色,随问即答者,庶几可乎?”此言深得应世之道,故并附此。
郑瑄(xuān)为人简朴,沉默寡言。他曾说:“在大庭广众之下,不可大肆谈论别人。这不但惹人嫉妒,还会伤到别人。众位中难道没有曾做过丑事的人吗?如果谈论到他,那么他虽不说话,但心中也会难过。例如对做官的人说‘当官要清廉’,那么不清廉的官员听了就会生气;对朋友说‘交友要率直’,那么不率直的朋友听了就会恨你。他会认为你在故意说他。所以只有少说话,保持和善态度,他人问起时才回答,这样或许就可以了吧?”郑瑄的这些话,实在深得处世要诀,所以一并附录于此。
指斥攻发之谓“讦”。“私”者,昧暗不光之事也。人非圣贤,谁无阴私?我本不应伺得之。若窥诸屋漏,而播诸大庭,使其无容身之地,最为险毒。天怒人怨,种祸非小。戒之戒之!
指责攻击揭发他人隐私叫作“讦”。所谓“私”,是指隐暗不能见光的事。人非圣贤,谁没隐私?我们本就不该窥探他人的隐私。如果暗中探取别人隐私,然后在大庭广众面前传播,使他没有容身之地,这种事最为阴险狠毒。引得天怒人怨,所种下的祸患不小,警戒警戒啊!
苏颂在杭州,人有以私事嘱公者,公不听。其人后居言官,怀怒诋公。或劝公上昔日书,公曰:“讦人之私,我岂为之?”
虚靖真人曰:“凡掩过匿非,自家不可有,为人不可无。盖自家掩护,则善不能入;为人掩护,乃盛德之事也。”
宋朝的苏颂(富弼称他为古君子)在杭州当官时,有人向他讲私事,他却不听;后来此人当谏官,因怀恨而向上级诋毁苏公。有人劝苏公上书揭发他的往事,苏颂说:“揭发他人隐私这样的事我怎么能做呢?”
虚靖真人说:“掩饰过失、藏匿缺点这样的事,对自己是不可以的,但对别人则相反。因为对自己掩饰错误,善德就无法成就;而替别人掩饰过失,则是有盛德的善事。”
唐则天朝,禁屠宰。拾遗张德生男,私杀羊,会同僚。杜肃,怀肉讦奏之。明日后谓德曰:“闻卿生男甚喜。”德拜谢。后曰:“何从得肉?”德叩头伏罪。后曰:“朕禁屠宰,吉凶不与。自今召客,亦须择人。”出肃表示之,肃大惭,举朝欲唾其面。肃后沦落。
唐朝武则天当政时,曾下令禁止屠宰牲畜。当时作为拾遗官的张德,因为生了一个男孩,私下杀羊宴请同事庆祝。杜肃临走时暗中藏了一块肉,向武则天揭发他违反禁令的事。第二天武则天对张德说:“听说您生了一个儿子非常高兴。”张德就向她拜谢。武则天说:“您是从哪里得到羊肉的?”张德立刻叩头认罪。武后说:“朕下诏禁止屠宰,但有喜事或丧事不在此限。但从今以后,你请客也须慎选客人。”于是将杜肃告密的奏折给他看,杜肃大感惭愧,满朝官员都想往他脸上吐口水。后来杜肃就渐渐没落了。
梁到溉之祖彦之,曾担粪自给。及溉掌吏部尚书,何敬容有请不允。乃语人曰:“到溉尚有余臭,今遂学作贵人。”溉闻而深恨之。溉弟洽,一日问刘孝绰:“吾甚欲买东邻地,而其主难之,奈何?”绰曰:“但多辇粪于其旁,以苦之,则迁矣。”洽怒,竟以事害之。
嗟乎!一言而伤天地之和,一事而酿终身之祸。故吾人处世,不可激言谑语,使人怨深骨髓也。谚曰:“打人莫打膝,道人莫道实。”旨哉!
梁朝到溉的祖父叫作到彦之,曾经靠挑粪赚钱来养家。到溉担任吏部尚书时,何敬容有私事请他帮忙,被他拒绝。何就向人说:“到溉祖父从前挑粪,至今还给他身上留有余臭,他现在当官却学起做贵人的样子。”到溉听到后,对他恨之入骨。到溉的弟弟到洽,有一天问刘孝绰说:“我很想买我家东邻那块地,但地主故意刁难,不知如何是好?”刘孝绰说:“你只要用车子多拉些粪,经过他家旁边,臭得他受不了,他就会搬家。”到洽听了非常生气,后来竟利用其他事情谋害了刘孝绰(说话不要触到别人的痛处,到家贫困时挑粪养家,就人情来说不光彩,而刘孝绰竟然如此出主意,此乃“讦人之私”——译者注)。
唉!人们往往为了一句话而伤了天地和气,为了一件事而酿成终身大祸。所以我们为人处世,不可说激烈的话,也不可玩笑开得过度,使他人听后对你恨之入骨。俗话说:“打人不可打膝盖,说人不可尽说实话。”此话说到点子上了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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