受宠若惊(得到意外荣宠,惊惧而不安)
荣宠之及,虽分所应得,亦当知几知足,有弗克负荷,若惊若惧之意。盖“福兮祸所伏”,日中则昃,月盈则缺,理固然也。至于君上,恩如天地,若不实图报效,臣子何以自安?岂不更惊乎?
得到尊荣宠爱,虽是分内应得,但也应守分知足,有不能负荷,像惊喜更像惧怕不安的意思。因为“福兮祸所伏”,太阳到了中午就开始偏西,月亮到了盈满就开始残缺,这是本来的道理。至于君上恩德,大如天地,如果不实实在在地努力报效,为臣属的人怎么能使自己安宁?那岂不是更惊惧吗(得到意外荣宠,能够惊惧而不安,那么以后就没有惊惧——译者注)?
周成王封伯禽于鲁,周公戒之曰:“子无以鲁国骄人。吾闻之:德行广大,而守以恭者荣;土地博裕,而守以俭者安;禄位尊荣,而守以卑者贵;人众兵强,而守以畏者胜;聪明睿智,而守以愚者益;博闻多记,而守以浅者广。此六守也,皆谦德也。夫天道毁满而益谦,地道变满而流谦,人道恶满而好谦。子慎毋以鲁国骄人。”
今学者,诚能绎思此训,则骄心傲气,无自而生;而荣宠之加,时有若惊之意矣。
当周成王把鲁国封给周公长子伯禽时,周公训诫伯禽说:“你不要以得封鲁国而对人骄傲。我听说:拥有广大德行,能坚守恭敬才能荣耀;拥有广大富饶土地,能坚守勤俭才能安宁;拥有尊贵荣耀禄位,能坚守谦卑才能高贵;拥有广大人民和强大军事实力,能坚守敬畏才能胜利;拥有聪明睿智,能坚守愚笨才能得益;博闻多记,能坚守浅显才能广博。这就是所谓六守,都是谦虚的德行。天道,抛弃自满的人而使谦虚的人受益;地道,凡骄傲自满的要使他改变,而谦虚的要使他滋润不枯;人道,都是厌恶骄傲自满的人,而喜欢谦虚的人。你必须谦虚谨慎,不要以得封鲁国而对人骄傲。”
今日学者,能真诚将此训文好好推究思考,则骄傲的心气自无理由生起;而面对荣宠加身,则会时时警惕,心怀惊惧。
译者补充:
武王去世后,发生武庚、管蔡之乱,连带东方诸国也起兵,周公东征后,平定了叛乱,统一了国家。成王七年,为控制东征后新占领的东部地区,成王将原本封在河南鲁山的周公迁封到山东曲阜,建立鲁国,统治原商奄之民和从殷都迁来的殷民,担负稳定东部地区局势,充当周朝政权藩屏的任务。伯禽就封时,周公语重心长地告诫他说:“我在天下也算是不轻不贱的人。然而我洗一次澡要三次握着湿头发出来,吃一顿饭要三次吐掉嘴中的食物,以接待贤士的来访。即使是这样,我还怕失掉天下的贤人。你到鲁国去,千万不可因为自己是国君而骄傲待人。”伯禽临行时又问周公:“请问如何治鲁?采用什么方法有效?”周公回答说:“务在利民而不要以利民者自居。”伯禽牢记周公的教导,来到鲁国后努力发展生产,教育人民遵守礼仪规范,寻访天下贤士,把鲁国治理得井井有条。
唐岑文本,拜中书令,有忧色。母问之。文本曰:“非勋非旧,滥叨荣宠,位高责重,故忧惧。”语贺客曰:“今受吊,不受贺也。”
宋王文正公旦,晚年官益尊。及为朝鲜使,自禁中乘车辂,出都门,百官饯送,交口称公荣遇。公曰:“吾何益于国?但觉反侧不安耳!”
司马温公与侄帖云:“近蒙圣恩,除门下侍郎,举朝忌者无数,而以愚直处其闲,如一黄叶在烈风中,几何不坠?是以受命以来,有惧无喜,汝辈当识此意。”
数公皆受宠若惊者。而岑公受吊一语,当申其说。
昔孙叔敖为令尹,有一老人来吊曰:“身以贵而骄人者,民去之;位以高而擅权者,君恶之;禄以厚而不知足者,患处之。”又曰:“位益高,而意益下;官益大,而意益小;禄已厚,而慎不敢取。君谨守此三者,足以治楚矣。”
盖岑公深得此旨也,居高之法,洵在乎此。
唐朝的岑文本官授中书令(相当于宰相——译者注)时,面带忧愁神色。母亲问他,文本回答说:“我不是有功勋的旧臣,虚受这个荣耀宠幸,而此职位高责任重,所以才忧虑害怕。”于是对来祝贺的客人说:“今日只接受吊唁,而不接受庆贺。”
宋朝王旦,在晚年时官位更尊贵。皇帝授命出使朝鲜,他从天子居所出来,乘坐大车,经过国都大门,百官都为他设宴送别,交相称赞他能得如此荣耀待遇。王公说:“我对国家有何贡献?只是觉得心中辗转不安罢了!”
宋朝司马光(前已介绍),受封温国公,在给侄儿的书信中说:“最近蒙受圣上恩典,升迁为门下侍郎,朝廷上下嫉妒的人无数,而我以愚拙憨直的本性处于其间,就像一片枯黄落叶在强风中飘荡一样,能保持多久而不坠落呢?所以自从受命以来,只有忧惧而无欢喜,你们应当知道此中含意。”
以上所举几位都是受宠若惊的人。然而岑公“受吊”这句话,应当在此补述他的意思。
以前春秋时楚国孙叔敖当令尹(楚国的执政者)时,有位老人来慰问他说:“身份尊贵而骄傲,人民就会抛弃他;地位高显又擅权,君王就会厌恶他;食禄优厚不知足,就会处于忧患中。”又说:“职位越高,存心越低;官位越大,存心要越小;权禄已经很优厚,就要谨慎不滥取。你能守住三原则,就能治理楚国了。”
大概岑公深获此中奥旨,居高位的方法真的就在这里。
宋卢多逊,初拜参政,服用渐侈。其父愀然曰:“吾家世儒素,一旦富贵,遂如此,未知税驾地矣!”多逊不念父言,竟以事败。
宋朝卢多逊,刚任参知政事时,各种享用逐渐奢侈。他的父亲面露不悦说:“我们家世代都坚守儒者朴实的操守,你今朝富贵,就变得如此,还不知将来的归宿会沦落到什么地步!”卢多逊并未听从父亲的话,依然过着奢侈生活,最后坏事败露,流放崖州而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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