寿康宝鉴

虐下取功,谄上希旨

shoukangbaojian2023-09-10302

虐下取功,谄上希旨(虐待下民以贪功请赏,谄媚上级以迎合旨意)

烛遇夜,则成破暗之功;舟得水,则成载物之功。大抵水到渠成,功将自著,固无待乎取也。苟有意取之,则凡为将之纵军抢杀,为吏之妄加赋役,为刑官之多入人罪,皆可不必顾惜,任意行之矣!然此皆以百姓之膏血,易一人之功名。功则得矣,不过升官,祸亦至矣,岂止杀身?人虽极愚,断不至此。

不观古人乎?宋曹彬之下江南,不戮一人;汉汲黯之矫诏开仓,全活数万;汉于定国之为廷尉,民自以不冤;在当时,何尝非第一功臣乎?

蜡烛遇到黑夜,就能成就破除黑暗的功劳;船得到水,就可成就载物的功劳。大概来说,水到渠成,功劳自然显著,本来就不必有意争功。如果有意争取,那么凡是将帅放纵军队抢夺掠杀,官吏妄自增加赋税劳役,法官判案多加罪名,都可不必顾惜百姓的痛苦而任意去做了!然而这都是把百姓的血汗,全都变成一个人的功名利禄。功劳是得到了,不过只要升官,灾祸也随之而来了,难道只是杀身之祸吗?人即使再愚笨,也绝对不至于这样做。

没有看见古人的做法吗?宋朝曹彬(详情见译者补充)下江南时,不曾滥杀一人;汉朝汲黯(详情见译者补充)假传圣旨开仓济助灾民,救活了几万人;汉朝于定国(详情见译者补充)担任廷尉时断案公正,百姓从此没有冤屈。在当时,他们何尝不是国家的第一功臣呢?

译者补充:

有关宋将曹彬的事迹,《安士全书白话解》有记载。

宋将曹彬性格慈和,为人谦让,从不乱杀。刚刚攻破遂州,各将都想要离营住城,公不许可。他将抓获的妇女集中关在一起,秘密派人保护。事平后,寻找她们的家庭送回。没有家人领取的,就备礼嫁出去。讨伐金陵时,首先焚香发誓:破城之日,不戮一人。后来他的儿子玮、琮(cónɡ)、璨(càn),都相继为帅,继领旌钺(yuè,古代将领领兵时由帝王赐给的一种象征权威的兵器)。小儿子玘(qǐ)追封王爵。后来的光献太后,也是出自他家。子孙荣盛无比。当时有同姓将军曹翰,因攻不下江州而大怒,大肆屠城,纵兵淫掠,死后不到三十年,子孙中就有人沦为乞丐的。

洁身自好当然很好,若能禁止部下淫掠则好上千百倍。曹公所秘密保护的妇女,都是诸将所掠,非曹公所掠,可是曹公亲自督促归还各自家庭,亲自主持嫁到合适之处,一切都亲自过问,为的是怕有差池。曹公可以说是万世仁将的典范。

汲黯在《史记·汲郑列传》等史书有记载。

汲黯(?—前112)西汉名臣。字长孺,濮阳(今河南濮阳)人。景帝时以父任为太子洗马。武帝初为谒者,出为东海太守,有治绩。召为主爵都尉,列于九卿。好直谏廷诤,武帝称为“社稷之臣”。主张与匈奴和亲。后犯小罪免官,居田园数年,召拜淮阳太守,卒于任上。

河内郡发生了火灾,绵延烧及一千余户人家,皇上派汲黯去视察。他回来报告说:“那里普通人家不慎失火,由于住房密集,火势便蔓延开去,不必多忧。我路过河南郡时,眼见当地贫民饱受水旱灾害之苦,灾民多达万余家,有的竟至于父子相食,我就趁便凭所持的符节下令发放了河南郡官仓的储粮,赈济当地灾民。现在我请求缴还符节,承受假传圣旨的罪责。”皇上认为汲黯贤良,免他无罪,调任为荥阳县令。汲黯认为当县令耻辱,便称病辞官还乡。皇上闻讯,召汲黯朝任中大夫。由于屡次向皇上直言谏诤,他仍不得久留朝中,被外放当了东海郡太守。

汲黯崇仰道家学说,治理官府和处理民事,喜好清静少事,把事情都交托自己挑选出的得力的郡丞和书史去办。他治理郡务,不过是督查下属按大原则行事罢了,并不苛求小节。一年多的时间,东海郡便清明太平,人们都很称赞他。皇上得知后,召汲黯回京任主爵都尉,比照九卿的待遇。他为政力求无为而治,弘其大要而不拘守法令条文。

由于汲黯功德很多,他的后人都很富贵。

于定国——即《安士全书白话解》中文昌帝君所说“昔于公治狱,大兴驷马之门”中的于公之子,其有关史料如下:

《汉书》记载于公为东海郯(tán)人,做狱官,处理案件公正,百姓感激,为他立祠。其中著名的一宗案件是东海孝妇被冤杀。这个孝妇少寡亡子,赡养婆婆很勤劳,婆婆要她再嫁,她始终不肯。婆婆对邻人说:“媳妇服侍我太辛苦了!”因为感到自己年老无用,白白地给媳妇增加劳累,就上吊自杀了。小姑就诬告人是媳妇所杀。太守审案后判了少妇死罪。于公从中仔细调查分析,发现其中有冤情,就抱着判决书痛哭,等他火速赶到太守那里时,孝妇已经被杀了。因为这个冤案,当地大旱三年。于公劝谏太守说:“孝妇不应当死,所以天降灾祸下来了。”于是于公隆重祭祀孝妇,修治坟墓,表彰孝妇的美德,天上立即落下大雨。于公治狱功德卓著,他的后代兴旺发达,他的儿子于定国为宰相,定国的儿子于永为御史,封侯传世。《汉书》七一:“始定国父于公,其闾门坏,父老方共治之。于公谓曰:‘少高大闾门,令容驷马高盖车。我治狱多阴德,未尝有所冤,子孙必有兴者。’”意思是:“当初定国父亲于公在世时,他们里巷的大门坏了,父老乡亲们想来修理。于公就说:‘正缺少高大闾门,叫它容得下四马高盖的车子。我办案多阴德,未曾有过冤案,子孙必然会兴旺发达。’”后来以“驷马门”祝后人昌盛。

唐玄宗时,用度日侈,且不欲于左右藏取给。户部员外郎王鉷,知上意,乃刻削下民,岁贡额外钱帛百亿万,贮内库供用。帝以为能富国,擢京畿采访使,寻又擢为户部侍郎京兆尹。然中外嗟怨。未几,为弟焊所累,赐死。

唐玄宗时,由于生活日渐奢侈,开销愈来愈大,又不能随心所欲从身边库藏支取。当时主掌此事的户部员外郎王鉷(hónɡ),知道皇上心意,就加重赋税剥削百姓,使每年进贡额外的钱财增加百亿万,储存在内库供皇上使用。皇上以为他能使国家富裕,就提拔他为京畿采访使,不久又升任户部侍郎,任京兆尹职位。然而朝廷上下都对他非常埋怨。不久,因他弟弟王焊犯案所牵累,被皇上赐死。

译者补充:

据《资治通鉴》,将与王鉷(hónɡ)有关的史料补述如下。

王鉷,太原祁县(今属山西)人,父亲王晋。

745年,唐玄宗任命户部郎中王鉷为户口色役使,并下敕免除百姓当年租庸调

(唐朝税法)。

王鉷奏请征收百姓的运费,夸大钱数,又让人用钱购买本地所产的贵重物品,这样百姓所交纳的比不免除租庸调时还多。按照过去所定的制度,戍守边疆的士卒应该免除租庸,六年替换一次。但是守卫边疆的将领都以战败为耻,对战死的士卒都不向官府申报,所以这些士卒在家乡的户籍没有注销。王鉷一心聚敛财物,将有户籍而没有人都当作逃避赋税,按照户籍登记,戍守边疆六年以上者全部征收租庸,有人被一次征收三十年租庸,而民众无处申诉。

唐玄宗在位日久,用度日益奢侈,后宫赏赐没有节制,不能随心所欲到藏库中去取。王鉷探听到玄宗的心意,所以每年都上贡额外钱一百亿缗,贮藏于国库,以供玄宗在宫中宴饮挥霍,并说:“这些钱都是租庸调以外的,与国家的经费无关。”

唐玄宗由此认为王鉷善于理财,能够富国,更加喜欢他了。王鉷想方设法苛剥百姓以取悦玄宗,以致朝野内外怨声载道。但是他却又因此升任为御史中丞、京畿采访使。

宋王韶建议开熙河,杀人甚众,积功至枢密使。又尝故杀降羌老幼首级,使其乡亲得以冒功膺爵。

晚年悔之,以因果问众长老,皆言:“以王法杀人,如舟行压死螺蚌,自是无心。”

惟刁景纯则曰:“但怕打不过自心耳,若打得过,自不问也。”

韶益惧。后疽发于背,时呼无数斩头截足人索命,洞胸而死。长子呕血死,季子坐事斩首,门遂灭。

宋朝王韶建议皇上开拓熙河一带地区(即开拓宋朝疆域,熙河是地名,并非就是一条河——译者注),因而杀了很多人,积功升到枢密使。又曾故意杀害投降的羌民,不分老幼都砍下首级,使他的乡亲冒名邀功晋爵。

到了晚年他感到后悔,就向许多年长高僧请教其中的因果,大家都说:“以王法杀人,就像舟行水中压死螺蚌一样,自然是无心之过。”

只有刁景纯先生说:“只怕安不了自己的良心,如果能安心,自然不必问。”

王韶更加害怕。后来背生恶疮,经常呼叫说:“我看到好多断头断脚的人向我索命。”后来他胸部穿洞而死(史书记载“洞见五脏而死”——译者注)。长子吐血而亡,最小的儿子因案牵连被斩首,全家都死光了。

真阳县民张五等盗牛,里人胡达等捕之,张五为达击死,余盗反以被劫告县。邑令吴邈欲邀功,劾达等十二人强盗杀人,酷刑诬服。内有朱奎、张运二人病死。既申府,事下司理。

时张文规为英州司理,察囚词色疑不实,一问得其情,又获盗牛党以证。狱具。胡达以追盗杀人,杖背,余皆杖臀。奎、运无罪。邈计不行,呕血死。

后文规忽疾革,至一官府,主者问吴邈事,即以实对。主者曰:“此事吾已详知,今必卿至结证,贵审实耳。”遥见吴邈,枷杻伏地,奎、运立其傍。吏出文书纸尾示文规,有“添一纪”三字。寤而遂愈。

后年七十八,又梦神曰:“向增寿一纪,公又降一人斩罪作绞,又添半纪。”果八十三卒。

广东真阳县民张五等人偷牛,被乡里胡达等人捕获,张五当场被胡达打死,其余盗匪反以被胡达所劫告到县府。县令吴邈急于邀功请赏,就将胡达等十二人以强盗杀人罪起诉,用严刑拷打使其冤枉招认。其中朱奎、张运二人病死狱中。此案在上诉府衙中,分发到司理(掌理狱讼之事的官)处理。

当时张文规为英州司理,问案时观察囚犯言词脸色,怀疑案情不实,在一再追问下得到实情,又将真正盗牛的同党捕获。张在证据充足情况下结案。胡达因追盗匪杀人,处以杖背之刑,其他参与者均处罚杖臀。朱奎、张运二人则无罪。吴邈眼看事迹败露,吐血而死。

后来张文规忽然病情危急,灵魂来到冥府,主事者问吴邈相关事宜,他立刻据实回答。主事者说:“此事我早已详知,现今须请您到此结案,以证明您据实审判,实在很可贵。”这时文规远远看到吴邈被枷锁铐住跪伏地上,朱奎、张运两人则站一旁。冥吏出示文书尾端给张文规看,有“添一纪”三个字,他醒来后病就好了。

张文规后来活到七十八岁,又梦见神明说:“你之前已增寿十二年,现你又免除一人斩首之罪,使他受绞刑而保全尸,又再添寿六年。”张文规果然活到八十三岁善终。

“谄”是奉承,“希”是迎合支持。上意未决,犹可挽回,惟至有人逢迎,则坚而不可转矣。此不独臣之于君,如属官迎合上司,绅士迎合官府,吏役迎合本官,奴仆婢妾迎合家主皆是。凡居上者,事事皆当循理,慎不可贪图自私自利,使人有隙而投。在下者,又何可邀非理之功名,幸不义之钱财?惟知阿意怂恿,奴颜婢膝,徒丧己心,结无穷之怨业哉!

“谄”是奉承,“希”是迎合支持。在上级主意尚未决定之前,还有挽回之机,这时若有人逢迎讨好,就会坚定意向而不可转变了。这种情况不只是臣属对于君王,再如部属迎合上司,地方士绅迎合官府,吏役迎合主官,奴仆婢妾迎合主人心意等等都是。凡居上位之人,事事都应依循天理,千万不可因为贪图私利,使人有机可乘。而在下位的人,又怎可希求不合天理的功名,妄想侥幸获得不义之财?只知一味谄媚迎合,诱惑鼓动,卑躬屈膝,一副奴才相,徒然丧失自己的良心,结下无穷的怨业啊!

明宣德时,尝遣太监王三宝,下西洋等番,求异宝。天顺时,有上言再遣者。朝命兵部简按往册。时项忠为兵部,命吏简之。郎中刘大夏,先至库匿之。吏无所获,议遂寝。项责吏曰:“案在库,安得失?”刘公微哂曰:“前下洋时,费钱谷数十万,军民死者无算,纵得宝,与国无益,此弊事。大臣所当切谏,旧案若存,亦合毁之,以除其根,尚追问其有无耶?”项公谢罪曰:“浅识不及此,公此一言,阴德动天,此位当属公矣。”后果然。

明朝宣德年间,曾派遣太监王三宝,下到西洋各地番邦,求取稀世珍宝。到了英宗天顺年间,又有人向皇上建言,再派遣使者下西洋。朝廷命令兵部检查过去的出使名册,依册派遣。当时项忠为兵部尚书,就命属下检查名册。兵部郎中刘大夏知道消息后,就先到库内将档案藏匿起来。奉命调阅的官员找不到,于是这个议案就不了了之。项忠责备部属说:“档案明明藏在库房里,怎会不见呢?”刘大夏微笑说:“前次下西洋,花费钱粮高达数十万,军民死伤数字无法计算,纵然求到宝物,对国家也没用处,这不是好事。身为大臣应向皇上殷切劝谏,过去的名册若还存在,也应当把它销毁,以除祸根,怎还追问有无档案呢?”项忠听了刘大夏的话,立即向他谢罪说:“我的见识浅薄,未能想到有这么深的道理,刘公您这一席话,阴德可以感动上天,我这位子非您莫属了。”后来刘大夏果然升任兵部尚书。

唐太宗尝指一树曰:“此树甚佳。”宇文士及从而誉之不止。帝正色曰:“魏征劝我远佞人,我不知佞人为谁,今乃知汝也。”士及叩头惭谢。

唐太宗曾指着一棵树说:“这棵树实在太好了。”宇文士及就顺着皇上口气不断地称赞。唐太宗当场严肃地对他说:“魏征一直劝我远离阿谀奉承的佞人,我始终不知道这佞人是谁,今天才知道就是你。”宇文士及惭愧地向皇上叩头谢罪。

后唐郭崇韬,希庄宗旨,劝立刘后,意在交结。其后谮[10]杀崇韬,即刘后也。夫希旨劝立,意谋自固,而反得惨祸,谄又何补哉?

五代后唐郭崇韬,为迎合后唐庄宗的旨意,劝他立刘皇后,他的本意想要讨好刘皇后。然而后来进谗言杀害郭崇韬的就是刘皇后。郭崇韬为迎合庄宗心意劝立刘皇后,本想借此巩固自己地位,却反而遭遇惨祸,可见谄媚迎合又有何用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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