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故剪裁，非礼烹宰（无缘无故剪裁衣布，违背礼法烹宰牲畜）
蚕妇机女，万缕千丝，无限辛勤，方成布帛。非甚不得已，何忍剪裁？即礼不可废，尚宜减省，况无故乎？至罗绮之类，尤宜珍惜。赵太守《蚕妇图》诗曰：“蚕未成丝叶已无，鬓云缭乱粉痕枯。宫中罗绮轻如布，怎得王孙见此图？”寇莱公曾以绫帛赏妓，有诗曰：“一曲笙歌一束绫，美人犹自意嫌轻。不知织女机窗下，几度抛梭织得成？”又曰：“风动衣单手屡呵，幽窗轧轧度寒梭。腊天日短不盈尺，何似妖姬一曲歌？”字字剀切，引而伸之，凡可约己施贫，当无不至矣。
养蚕织布的妇女用千丝万缕编织成丝绸，必须经过无限的辛苦才能完成一匹丝布。若非情不得已哪会忍心裁剪？即使出于礼仪考虑不可不裁剪，也应该节省，更何况是无缘无故剪裁呢？至于丝绸衣裳之类，不知牺牲了多少蚕命，所以更应该珍惜。赵太守在《蚕妇图》上题诗说：“蚕还未养到丝时桑叶就已被吃光；养蚕女如云的鬓发凌乱不堪，脸上汗水流过后的粉痕也已干枯。宫中人人都穿着轻盈的丝绸衣裳，却不见有些王孙公子看过此图？”宋朝寇莱公（即寇准，封莱国公，见“逞志作威，辱人求胜”一章注释）曾以绫帛赏歌妓，还做了一首诗说：“唱曲笙歌就送一束罗绫，受赠美人心中还嫌礼太轻。她哪知织女在机房窗下，要辛苦地抛掷多少次梭子才能织成？”又说：“寒风吹动着单薄的衣服，屡次用口呵气让手保暖；在幽暗的窗户下，织布机轧轧的声音伴随着冰冷的梭子。腊月的白天特别短，总是织不满一尺布帛；怎比得上妖艳的歌女，轻松地唱完一首歌就得到一束帛？”字字恳切，若将此理延伸一下，凡是自己可以节约和布施穷人的事，应当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了。
朱无繇家巨富，妻妾皆衣异锦，袜亦用绸绫，所蓄数姬费耗尤甚。后遭横祸，家遂零落。及无繇死，妻妾皆破袜敝履，向人求尺布不可得。
朱无繇（yáo）家里非常有钱，妻妾都穿着世上罕有的锦衣，连袜子也都用丝绸制成，家中养的几个小妾耗费更多。后来却遭到横祸，家道也因此中落。朱无繇死后，他的妻妾都穿破鞋袜，向人乞求一尺布都得不到。
赵士周，夫人王氏，死数日，凭语女使来喜曰：“我平生好费绫帛之物，及洗头濯足，分外使水，阴司罪我，日加捶楚，幸为我达意于士周。”举家闻之感怆。
赵士周的夫人王氏死后几天附身在女仆来喜身上，说：“我平生喜欢耗费绫帛等物品，洗头洗脚时又用水过量，现在阴司处罚我，每天对我杖击鞭打，希望你能帮我传达心意给士周。”全家人听后都十分悲伤。
宋范忠宣公，纯仁，将娶妇，或传妇家以罗为帏幔。公曰：“罗绮岂帏幔之物耶？家素清俭，安得乱我家法？敢持至，当焚之。”呜呼！此犹公卿之家耳。
历观古今帝王，如晋文公衣不重裘，刘宋主常藏破袄，汉文帝所幸夫人衣不曳地，明孝慈皇后马氏恒着练裙。唐文宗尝出袖以示群臣曰：“此衣已经三浣。”宋太祖因衣翠襦而戒公主曰：“富贵当知惜福。”夫以帝王妃主，尚且惜福如此；奈何今庶士之家，竞习奢靡，矜鲜斗丽，妾媵罗纨，儿童锦绣乎？岂知一片之衣，千蚕之命？若任情暴殄，恣意费糜，则造恶之端，必蹈奢侈之祸。且今日之鹑衣敝絮，冽肌冻肤之子，何尝非当年纨绮之儿耶？
宋朝范纯仁（范仲淹之子，封忠宣公，前有介绍）娶媳妇前听人说媳妇家以罗绮当帐幕。范公说：“难道罗绮是用来做帐幕的吗？我家一向节俭，怎可扰乱我的家法？如果敢拿来，我就烧掉它。”呜呼！这还只是公卿家庭啊。
历观古今帝王，例如晋文公（春秋五霸之一，见“赏及非义，刑及无辜”一章所介绍）天再冷也不肯穿两件皮衣，刘宋主（南朝开国皇帝刘裕，见注释）外衣里面常藏着破棉袄，汉文帝所喜欢的夫人衣服不拖地，明朝孝慈马皇后（明太祖朱元璋的皇后，见注释）常穿粗糙的练裙（贫妇穿的白绢裙）。唐文宗（即李昂，唐朝第十四代皇帝，见“是非不当，向背乖宜”一章介绍）经常伸出袖子给群臣看，说：“这件衣服已洗过三次。”宋太祖赵匡胤因看到公主穿着漂亮的绿色短袄，就告诫她说：“富贵更要惜福。”这些帝王、皇后、妃子、公主尚且如此惜福，当下的一般家庭，怎么能竞相比赛奢侈、穿着光鲜美丽、争奇斗妍、小妾身着丝绸、孩子一身锦绣呢？他们哪知这些衣服，一丝一缕都要用千条蚕命换来？如果任意糟蹋，奢侈无度，那就是制造恶业的开始，将来奢侈必会带来灾祸。且看今天穿着破衣、挨饿受冻的人，何尝不是当年穿着华丽的富家子弟呢？
礼曰：“天子无故不杀牛，大夫无故不杀羊，士无故不杀狗猪。”孟子曰：“七十者可以食肉矣。”盖圣人好生，不肯暴殄物命。即有时为祭，为宾，为老，猎取禽兽，原是万不得已，然后用之。非教斯民徇朝夕之供，极口腹之欲，日以割杀为事也。太上慈悲，已言“昆虫草木犹不可伤”矣。乃为世人说法，不得不降下一流，示出“非礼”二字，懔然范人以不可踰越之意，盖即圣人不得已之心也。《楞伽经》曰：“若一切人不食肉者，亦无有人杀害众生。”今人若于肉食，未能尽除，且渐次方便，除去杀心。学前人“四不食戒”：一者见杀不食；二者闻杀不食；三者为我杀不食；四者我无事杀不食。奉此四戒，则恒食既可不废，庶于众生无杀害意。至牛犬有功于世，尤宜戒食。
夫如是，则于非礼之犯，或少免乎？因将烹宰禽鱼牛犬羊豕诸类证案，备列于后，以垂法戒。
《礼记》说：“天子无故不杀牛，大夫无故不杀羊，士无故不杀犬豕。”孟子说：“七十者可以食肉矣。”可见圣人都有好生之德，不肯残害众生的生命。就算有时为了祭祀，为了宴客，为了养亲而猎杀禽类鸟兽，这是万不得已才去做的，并非教人为了早晚的供养、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而每天做出杀生的事情。太上慈悲，在前面已说到“昆虫草木犹不可伤”了。现在为了对一般人说法，不得不降低层次，亮出“非礼”二字，这是凛然不可侵犯的意思，警告人不可超越这个范围，这是圣人不得已的用心。《楞伽经》中说：“若是所有人都不吃肉，也就没人去杀害众生。”现在的人若对肉食一时无法断除，可随自己方便，渐渐改进，除去杀心。先学习前人的“四不食戒”：第一，看见动物被杀，不吃；第二，听到动物被杀的声音，不吃；第三，专门为我而杀，不吃；第四，不为特别原因而杀，不吃。若能奉持这四戒，则既可以平常饮食没有影响，对众生也几乎没有杀害的意念。至于牛和狗，对人类有功劳，尤其应当戒食他们的肉。
若能照此去做，那么触犯“非礼烹宰”的事也许可以避免了吧？现将烹宰飞禽、鱼类、牛狗、羊猪等类案例一一列在后面，用来垂示后人，引以为鉴。
唐何泽，性豪横，惟以饮啖为事。鸡犬鹅鸭，常豢千百头，日加烹杀。只一子，甚爱。一日烹鸡，汤正沸，其子似为物撮入镬中，急救之，与鸡同烂矣。
唐朝何泽，性情蛮横，仗势欺人，每天除了吃喝就没有别的事。他家中常养有千百只鸡狗鹅鸭，每天都宰杀烹煮。他只有一个儿子，所以非常疼爱。有一天烹煮鸡肉时，汤正烧得滚烫，他的儿子好像被什么东西捉进锅中，急忙将他救出时，已经和鸡肉煮得一样烂了。
杭州马姓，卖烧鹅，人呼为马烂头，名最著。后胁下患一毒，直烂入骨，口内时作鹅声，两手入沸汤始快，皮剥肉尽，俨如鹅掌。
杭州马氏以卖烧鹅为业，当地人称他为“马烂头”，非常有名。后来他腋下长了一颗毒疮，一直烂到骨头里，口中常发出鹅叫声，两手要放进滚汤中才会学得舒服，后来他手上的皮肉都脱落了，就像鹅掌一样。
江北一人，射一雄雁，杀而烹之，雌雁飞观不去，锅盖一开，投入同烹。江北人哀之，遂不食雁。元好问将两雁埋之，名雁邱，射雁人即死。
江北有人射下一只雄雁，杀掉烹煮时，雌雁在上空飞翔观看不肯离去。锅盖打开时，雌雁也飞入锅中就煮。江北人听到这件事都为之哀怜，从此不再吃雁肉。当时的大诗人元好问，将这两只雁买下葬在一起，埋葬的地方就称为“雁邱”，而射杀雁的那个人不久就死了。
译者补充：
大诗人元好问作《摸鱼儿·雁邱词》如下。
小序：乙丑岁赴试并州（今山西太原市西南），道逢捕雁者云：“今旦获一雁，杀之矣。其脱网者悲鸣不能去，竟自投于地而死。”予因买得之，葬之汾水之上，垒石为识，号曰“雁邱”。同行者多为赋诗，予亦有《雁丘词》。旧所作无宫商，今改定之。
问世间情是何物？直教生死相许。
天南地北双飞客，老翅几回寒暑？
欢乐趣，离别苦，是中更有痴儿女。
君应有语，渺万里层云，千山暮雪，只影向谁去？
横汾路，寂寞当年箫鼓，荒烟依旧平楚。
招魂楚些何嗟及，山鬼自啼风雨。
天也妒，未信与、莺儿燕子俱黄土。
千秋万古，为留待骚人，狂歌痛饮，来访雁邱处。
宋鄱阳市民，江乙，业贩鱼。尝买一鼋，重百斤，置室内。夜闻呻吟声甚哀，视之，乃鼋也，江怒，持杖鞭之。邻叟劝江放之，不听。明日，叟即劝众出钱，偿所值。江坚不可，竟杀之。后坐事囚狱受杖，夫妻俱饿死。
宋朝鄱阳（位于江西省东北部）市民江乙，以卖鱼为业。曾买了一只鼋，重有一百斤，放在家中。江乙夜晚听到很悲哀的呻吟声，就起床查看，原来是鼋的声音，他非常恼怒，就拿棍杖鞭打它。隔壁有位老人劝江乙放生，但他不听。第二天，这位老人就向众人劝募，想以原价买来放生，但江乙坚持不卖，还把它杀了。后来江乙因案坐牢受到杖打，夫妻两人全都饿死。
唐许俨，贩鱼为业，忽身赤如火，痛如煎炙。自言但见火车烧身，有鱼万头，攒食其肉。或劝其作功德，遂造观音像两尊，誓改业，合家不食酒肉乃愈。
唐朝许俨以卖鱼为业，有一天他的身体忽然赤红如火，痛得像被煎炸烧烤一般。他自己说当时看到燃火之车在烧他身体，并有万条鱼聚在一起吃他的肉。有人劝他多做些功德回向被杀鱼类，他于是捐资建造两尊观音像，并且发誓改行，不再卖鱼，全家不再吃酒肉，他的病才痊愈。
钱塘怀景元，好烹鳖，先以刀断头沥血，云味全而美。后颈患瘰疬，肉烂首断而死。
钱塘（今杭州市）怀景元喜欢烹食鳖鱼，他每次都先用刀将其头砍断，让血流出，他说这样才能保持鳖肉的原味，而且味道鲜美。后来怀景元颈部患瘰疬，最后肉烂头断而死。
吴俗食鳝者，皆生投沸汤，移时乃死。天宝中，当涂一贩子，命其子取鳝烹之，鳝忽变蛇，长数尺。其子反顾，余鳝亦俱化蛇，化毕皆去。其子病一日死，一家七人，一月中相继死尽。
根据吴地（今苏州市）风俗，吃鳝鱼时要将活鳝投到滚汤中煮，过不多久鳝鱼就被煮死。唐玄宗天宝年间，当涂（今安徽马鞍山与芜湖之间）有个鱼贩，叫他儿子取鳝鱼来煮，这条鳝鱼忽然变成蛇，有好几尺长。儿子回头一看，其他的鳝鱼也都变成蛇，然后全部逃跑。儿子因而生病，一天之内就死了，全家七口在一个月里也都相继死去。
钱塘吕五，好食鳅鳗，鳅至难死。每置鳅斛中，啖以盐酰［18］，至困，始加刀炙。云：“令盐酰入骨，肉酥味美。”后患病胸燥，思饮盐酰，索而时饮，且言：“燋了！燋了！翻过来看！”家人转反其体，日夜百次，肉烂肠溃而死。
钱塘吕五喜欢吃泥鳅，但泥鳅很难杀死。他每次都先将泥鳅装在容器中，用盐和醋喂食，到泥鳅无法动弹时，才将它们剖杀而后烧烤。他说：“这样能让盐醋入骨，烤出来的泥鳅才肉酥味美。”后来吕五患有胸部燥热的毛病，总想喝盐醋溶解的水，常向家人要来喝，而且还说：“烤焦了！烤焦了！快翻过来看！”家人将他身体翻来翻去，一天总要重复上百次，最后他竟肉腐肠烂而死。
泗洲赵璧，梦亡妻曰：“我于生前，杀害物命，尤喜醉蟹，杀蟹甚多。死后，阎君敕驱蟹山，被群蟹钳目，遍体流血，昼夜受苦。乞为我写《金刚经》七卷，仗般若之功，拔地狱之苦。”璧允诺，写经毕，复见梦曰：“已承写经功德，升天界矣。”
泗州（今安徽泗县）赵璧梦见亡妻托梦对他说：“我在生前杀害许多生灵，尤其喜欢吃醉蟹，因而杀死很多蟹。我死后，阎王就命鬼卒将我押到蟹山，让群蟹钳我双眼，全身流血，日夜都在痛苦中。我请求你为我抄写《金刚经》七卷，以便依靠金刚般若的功德，拔除地狱的痛苦。”赵璧答应亡妻请求，抄完经后，又梦见亡妻对他说：“承蒙你写经的功德，我已超生到天界了。”
徐僧保，钓蛙为业，杀时先截其首，蛙已截断为二，犹啮草跳踯，久之乃死。廿六岁忽死，未入棺，身自腰以下，忽中断，如蛙被截之状。
徐僧保以钓蛙为业，他杀蛙时，先砍断蛙头，蛙被砍成两段后，还会吃草跳跃，经过一段时间后才死去。他二十六岁时忽然死亡，尸体还未入棺，身体自腰部以下忽然断裂，就像蛙被砍断时一样。
徐松买螺蛳，令仆放之，仆乃烹食，忽遍体生疮，与螺蛳眼无异，痛不可忍。松讯得其实，令典衣买放生命，忏罪乃愈。
徐松买了螺蛳，叫仆人拿去放生，而仆人却将螺蛳烹煮吃掉，结果仆人全身忽然生疮，形状就像螺蛳眼一样，而且疼痛难忍。徐松问明情况后，就命他去典当衣服，将所得的钱全部用来买物放生，经过忏悔后病才好起来。
泰州韩姓，自幼屠猪。忽自烧百沸汤，倾满宰猪大盆，解衣入浴，妻止之不得。遂入盆中辗转，皮肉溃烂，不知痛楚。且自拔其发曰：“这个猪头还有毛，不洁净，人不买也。”随即死。
泰州（今江苏中部）韩某从小以杀猪为业。有一天他忽然烧了一锅滚沸热汤，倒满给猪去毛用的大盆，就脱衣入盆洗澡，妻子也无法制止他。他在盆中辗转翻滚，皮肉都已溃烂也不知道痛苦，还自己拔自己的头发说：“这个猪头还有毛，不干净，人家不会买。”没过多久，韩某就死了。
唐时，长安西，有一家新妇诞男月满，亲族庆会，买得一羊欲杀。羊向屠人跪拜，屠人惊报，不以为怪，遂宰之。产妇抱儿看煮，锅忽自破，汤冲灰，火直射，母子俱亡。
唐朝时长安西边有一个新婚妇人，新生男孩满月时，宴请亲友庆贺，买来一头羊准备宰杀。羊向屠宰的人跪拜央求，屠宰的人惊讶地向主人报告，主人不以为怪，仍然将它杀了。这个产妇抱着婴儿看煮羊，锅子忽然自行破裂，热汤冲向火灰，火花直射母子身上，两人都被烧烫而死。
张易之，忆马肠，破胁取之，良久方死。其弟昌宗，活栏驴于小室中，起炭火，置五味汁，驴绕火走，渴即饮汁，汁尽加火。表里皆熟，毛落血赤而死，惨不可言。后俱被诛，百姓脔割立尽。
唐朝张易之（武则天的面首，见“忍作残害”一章所介绍）想吃马肠，就命人从马胁下剖腹取肠，过了许久马才死去。他弟弟张昌宗（见“忍作残害”一章所介绍）将活驴关在铁栏槛里，中间烧起炭火，并在一旁放置五味调味汁，驴子就绕着火炉走，口渴即喝五味汁，汁喝完了再加火。最后驴子里外的肉都熟透，毛也脱落，血色赤红，驴就这样死去了，惨不可言。后来张氏两兄弟都被诛杀，百姓分割其肉，一下子就割光了。
士人有学成而久滞黉墙者，祷于文昌，设中乡科，当宰鹿以祀。俄而中式，既酬愿已。上春官，复祀双鹿，未及第而卒。
噫！杀彼鹿，求己禄，于汝安乎？凡牲血祈愿者，返而思之。
一个读书人已经学有所成，但仍滞留在学校没能考取功名。就向文昌帝君祈祷，承诺如果考中乡试，就宰鹿祭祀还愿。不久他果然考中，就按先前许诺杀鹿酬谢。他想继续参加礼部举办的考试，于是又杀两头鹿来祭祀，结果还没考中就死了。
唉！杀了那么多鹿，来求自己功名利禄，心能安吗？那些喜欢杀牲取血来祭祀还愿的人可要好好思考一下。
新安一士，入黄山读书，恒喜捕猕猴食之。后妇产甚难，竟产一猕猴。
新安（今洛阳之西）有位读书人到黄山（今安徽南黄山市境内）去读书，喜欢在那里捕捉猕猴来烹食。后来，他妻子生产时难产，极为痛苦，后来竟然生下一只猕猴。
滁州一屠户，每宰牛，令其子，视其用刀，欲世其业。一日父睡，子以为牛，持刀宰之，断其首。众骇问，子曰：“我见是牛，不见是父，父尝教我杀牛，今见牛睡，试手法耳。”
滁州（今安徽境内）有位屠夫，每次杀牛时都叫儿子在旁边看他如何操刀宰杀，想让他继承家业。有一天，父亲正在睡觉，儿子以为是牛，就拿屠刀将他宰杀，并且砍断他的头。众人很震惊，问他原因，儿子说：“我看到的是头牛，而不是父亲，父亲平时教我杀牛，现在看到牛在睡觉，我只是试试手法罢了。”
镇江华回子，父子宰牛，忽仆地牛鸣。卧病月余，额生双肉角，长寸许，死时人闻牛尸气。
镇江（今江苏境内）回族人华氏是个杀牛的屠户，有一次他和儿子一起杀牛时竟忽然扑倒在地作牛鸣。后来他卧病在床一个多月，额头上还长出两只肉角，长约一寸多。他死时旁人都闻到牛尸臭味。
镇江茅惠暴死，冥官曰：“汝父好牛肉，罪深重，当受地狱中百千苦报。汝寿未终，合先受责。”遂抉其双目，铁鞭笞数十，方放。临行，冥官曰：“汝今世无大恶，阳寿尚有廿一年，但汝父罪重，汝归语之，急戒牛肉，或可少延。汝更能劝人不食，当增寿算。”及醒，双目大痛，两腿俱肿，遂戒食，并述以劝人云。
镇江茅惠暴毙，冥官告诉他说：“你父亲爱吃牛肉，罪孽很深重，应受地狱百千种刑罚。你的寿命尚未终了，应当先受责罚。”于是就挖掉他两眼，并用铁鞭打了几十下才放行。将要放他离开时，冥官说：“你今生并无大恶，阳寿还有二十一年，但你父亲罪孽深重，你回去告诉他，要赶快戒食牛肉，或许还有延命希望。你若能更进一步劝他人不吃牛肉，应当也会延长寿命。”他醒过来时，两眼剧痛，双腿都肿了，于是就戒食牛肉，并将此事向他人转述以劝人同样戒食。
吴郡司理，暴卒复苏，急请太守群僚至。床上叩首曰：“某至阴府，乞命甚哀，限我三日，劝千人不食牛肉，方许再生。今恳诸公，为我遍劝百姓。”众以为妄，佯诺之。过三日，司理复死，众乃惊，共持此戒。复立一簿，劝百姓，皆书姓名，一日得数千人，即望空焚之，忽报司理生矣。往问之，答曰：“复被使者摄去，主者怒责，忽一神持一籍至，云是戒食牛姓名。主者启视，大喜，曰：‘不但再生，且延寿六纪，太守与众俱受福无量矣。’”
吴郡（今江苏东南）有位司理（掌狱讼的官员——译者注）忽然暴毙，然后又醒了过来。他刚一醒来就急忙请太守和其他同事过来，在床上叩头说：“我到了阴府，就向阎王哀求延寿，阎王限我三日内劝千人不吃牛肉这样才可继续活下去。现在恳请诸公，替我劝导所有百姓勿吃牛肉。”众人以为他病昏头了乱说话，所以只假装答应他。过了三天，司理真的又死了，这时众人才害怕起来，共守不吃牛肉的戒律。并准备一本簿册，共劝百姓不吃牛肉，让戒食牛肉的人将姓名写在上面，一天就有数千人，然后将名册焚烧。忽然有人来报告说司理复活了。众人前往问他，他回答说：“我的灵魂又被冥府使者勾去，主官非常生气地责骂我，忽然有位神明拿了一本簿册来，说是戒食牛肉者的名单。主官打开来一看，非常高兴地说：‘你不但可以回阳，而且可延寿七十二年，太守和众人都会得到无量的福报。’”
管师仁，少时于元旦五鼓，遇鬼数辈，叱问之。曰：“我疫鬼也，今行疫人间。”仁曰：“吾家有之乎？”曰：“不食牛肉故免。”
管师仁年少时，有一年元旦五更时分遇到几个鬼卒，他大声呵斥。鬼卒说：“我们是疫鬼，现在正要到人间来传播瘟疫。”管师仁说：“我家会不会有？”鬼卒说：“你家不吃牛肉，所以得免。”
翟节，五十无子，祷观音甚虔。其妻方娠，梦大士送一儿，妻欲抱取，一牛隔之，不得。既而生子不育。节曰：“吾酷嗜牛肉，故有此报乎？”遂合家誓戒，遂再符梦，妻抱得之，乃生子成人。
翟节五十岁还没儿子，于是非常虔诚地向观世音菩萨祈祷。妻子才有身孕，他就梦见观音大士送来一个儿子，妻子正要去抱时，突然有头牛阻隔，无法抱得。后来虽然生下儿子，却没办法养活。翟节说：“我很喜欢吃牛肉，所以才有这样的报应吧？”于是全家发誓不吃牛肉，终于得到好梦兆。妻子梦见抱到小孩，于是生下儿子并抚养成人。
徐拭，慈心不杀，尤恶宰牛，居官所至，必严禁之，后官至尚书。
徐拭仁慈不杀生，尤其厌恶人家杀牛，当官所到之处，必定加以严禁，后来官当到工部尚书。
余姚顾屠，将宰一牛，其犊乘无人，衔刀藏灰中。顾索刀得之，知为犊衔，怒欲并杀。封君石泉翁见之，贷谷数石乃免。是年公子登高第，官大中丞。
余姚（今浙江绍兴东）有位顾屠户，正要宰杀一头牛，小牛犊趁着没人偷偷以口衔刀并将其藏在灰烬中。顾某寻获屠刀时，知道是被小牛衔走，就非常生气，想要一齐杀掉他们。有位封君石泉老先生知道了这件事，就给顾某数石谷粮，才使两头牛免于被杀的命运。这一年石老先生的公子参加考试就得以高中，官当到大中丞。
余姚朱某，屠狗为业。后被火已跃出，复投入，为火所燎，急赴水中。皮卷肉露，竟如一新剥狗。痛楚狂走，绕城吠叫，一帀而死。妻媳俱为火烬。
余姚朱某专以杀狗为业。后来家里失火，他被火烧得夺门而出，可随后又进到屋里，又被火烧，他急忙跳入水中。但皮肤已被烧卷，肉也裂开，竟然像只新剥皮的狗。他非常痛苦，到处狂奔，绕着城市街道如狗一般狂吠，绕了一圈就死了。他的妻子和儿媳也都被烧成灰烬。
秦陇间一民，好食犬。一日煮犬将熟，见皮上有字，乃其父左臂所刺者。时父死已十二年矣，举家哀恸，遂绝食焉。
秦陇（今陕西甘肃一带）有个人喜欢吃狗肉。有一天，当狗肉正要煮熟时，他看到狗皮上有字，竟是他父亲生前在左臂所刺的字。当时他父亲已经死了十二年。全家人因此哀伤痛哭，从此不再吃狗肉。
西蜀李绍，好食犬，所杀无计。尝得一黑犬蓄之。一日绍醉归，犬迎叫，绍怒，取斧击犬。值儿自内出，中斧死，合家大哭。索犬，不知所往。绍得病，作狗嗥而死。
西蜀（四川西部）李绍爱吃狗肉，所杀的狗不计其数。他曾获得一只黑狗，并将其养在家中。有一天，李绍喝醉酒回家时，黑狗迎着他号叫，李绍很生气，就拿斧头击打它。此时他儿子刚好从屋内出来，被斧头击中而死，全家人大哭。要找黑狗时，早已不知逃到何处。后来李绍生病，像狗一样叫着而死去。
元帝曰：“夫牛者，上天玄武之精，下土太牢之气。非郊祀不敢用，非天神不敢歆。其形上列天星，其力下兴地利。有功于世，无害于民。杀之者，国有刑法；食之者，幽有祸愆。‘牢’字从牛，‘狱’字从犬，不食牛犬，牢狱永免。太乙牢山，上有真形。食之三日，魔神摄精；戒之三日，名上玉清。牛食百草，与人何害？人食百物，牛犬可戒。”
元天上帝说：“牛是上天玄武大帝的元精，也是地上太牢的元气。不是在行郊祀大礼时不敢杀来使用，不是天神不敢享用。它的形状在天上被列为天狗星，它的力气在人间可以用来兴地利。它有功于世，无害于民。杀牛的人会受国家刑律的处罚；吃牛肉的人，暗中会灾祸上身。‘牢’字从牛，‘狱’字有犬，所以不吃牛犬的人，可以永离牢狱之灾。太乙和牢山，上面都有真形。吃牛犬三天后，魔鬼就会摄取其元精；戒食牛犬三天，名字就会登上玉清仙境。牛是吃百草的，对人有何妨害？而人可以吃的东西很多，牛犬之肉实在可以戒食。”
译者补充：
《易经·既济·九五》（第六十三卦）说：“东邻杀牛，不如西邻之禴（yuè）祭，实受其福。”王弼《周易注》：“牛，祭之盛者也；禴，祭之薄者也。祭祀之盛，莫盛修德。”《礼记·坊记》引《易》此文，郑注：“东邻，谓纣国中也。西邻，谓文王国中也。”《周易》九五爻辞说：殷人杀牛，丰盛祭祀天地鬼神，这不如周人简朴的春祭。因为祭祀再丰盛，也没有修德丰盛。王弼注引《尚书·君陈》说：“至治馨香，感于神明。黍稷非馨，明德惟馨。”有人置办馨香来感动神明，其实黍稷还不够香，只有美德才香。又引《左传·隐公三年》：如果光明正大而且诚信的话，即使“涧溪沼沚之毛，苹蘩蕴藻之菜”，也都可以“荐于鬼神，羞于王公”。所以殷人杀牛以祭，不如周人的禴祭，后者才会真正受到神明的长久降福。沚是水中的小洲，毛是草木和五谷。苹是多年生水生蕨类植物；蘩是青蒿，又叫香蒿、芦蒿；蕴，即大萍，又称“田字草”；藻，泛指水草。
对先祖的祭祀，同样也是道德上的修行。王弼所引《尚书·君陈》一章的详文是：“我闻曰：‘至治馨香，感于神明。黍（shǔ）稷（jì）非馨，明德惟馨。’尔尚式时周公之猷（yóu）训，惟日孜孜，无敢逸豫！”这段话的意思是“我曾听说：‘最好的政治，馨香远闻，能感动神明。黍稷的香气可以不是远闻的馨香，只有明德才是。你要效法周公的训示，每天孜孜不倦地努力，不要安逸享乐。”从这里可以看出，祭祀食品的香气未必能够感动神明，只有德政才能感动神明。引申到父母的葬礼，也是如此。《易经》说“东邻杀牛，不如西邻之禴祭，实受其福。”这句话的意思是：“东方邻国殷商杀牛来祭神，不如西方邻国周王用饭菜的薄礼来祭神，后者真正能够得到神的赐福。”正直的神是没有贪求的，更不吃人间血食，据佛经说，要感动正神，就要心地正直，无私无欲，多做好事。祭祀上的豪华只是铺张浪费，也并非是思念先祖的形式。
人生之罪，杀生为最；杀生之罪，杀牛为最。食者之罪，与杀同等。萧东白曰：“我劝世人，勿食牛肉，服耕效劳，反遭杀戮，尔食何来？忍为烹鬻？”又曰：“皮解体分，犹张两目。目岂徒张？看尔反复，能保他年，不变为犊？”读之，使人心恻骨惊，食不下咽，况杀食报应，凿凿不爽，奈何贪此寸脔，自贻伊戚哉？
至于犬有功有义，无害于人，宰而食之，为罪最大。今乃不特匹夫贪饕，即缙绅学士，每以食此无豪举，美其名曰“地羊”。何读书明理，昧昧若此？宋珏曰：“吾今不痛除，来生亦有尾。”愚谓勿待来生，试观今之屠者、食者入市，众犬丛而吠之何也？或其形状，已先变乎？
然吾辈之戒，止于一身一家，为功有限。曷若作一缘册，时为捧持，随身所到，宛转劝化，令皆永戒，岂非大快？且募缘者乞人财物，遇信心人，尚多舍施。今止求人不杀生命，不食牛肉，曾不费彼一钱一粟，而所得福德，殆难比数。凡我同心，岂无随顺？我虽不敏，敢为先驱！《感应录》有云：“劝百人不食牛肉者，增寿一纪。”斯又明效大验也！
人所犯的罪过中，以杀生最为严重；而杀生的罪恶中，又以杀牛为最重。吃牛肉的人，与杀牛的罪同样大。萧东白先生说：“我劝世人不要吃牛肉，牛为人辛勤耕耘，反而遭到杀戮，那我们吃的粮食还从哪里来呢？人们怎么还能忍心烹煮或卖掉它呢？”他还说：“牛被宰杀后，皮被剥下来，肢体被分解，却还张大双眼，难道牛眼只是白白张开吗？它是要看你来世的报应，杀牛的人能保证你自己来世不变成小牛吗？”读到此处，让人同情又惊恐，食不下咽，而且杀牛食牛的报应确实丝毫不会有差错，那么人们为何还要贪吃这一口肉而给自己留下无穷忧患呢？
狗对人类有功劳，对主人非常忠义，没有害处，如果宰杀来吃，罪过相当大。现在不但普通贪吃狗肉，连士绅、官员和读书人也都常以吃狗肉为豪举，还美其名为“地羊”。为何这些读书明理的人会愚昧到这种地步？宋珏先生说：“我今生若不痛下决心戒食狗肉，来生我也会成为有尾巴的动物。”我认为不必等到来生，那些杀狗和吃狗肉的人进入市区，众狗就一起追着他狂叫，这是什么原因呢？是不是他的形体已经先有所变化？
然而我们受戒，只是一个人或一家人戒食，影响力很有限。不如做一本结缘册子，经常拿在手上，所到之处，婉转劝化，使他人也能永远戒除，这岂不是大快人心吗？而且向人劝化募款，遇到有诚心的人，还会多施舍一些。现在只是求人不要杀生，不吃牛肉、狗肉，不花费一粒米或一分钱，而所得的福德，实在无与伦比。凡与我同心的人，怎么能不随顺呢？我虽然不够聪明，却敢作为带头者！《感应录》说：“能劝一百人不吃牛肉，寿命可以增长十二年。”这又是一个非常明显而有效的证验！
此注于牛犬独详，其禽鱼众畜宰杀之案虽备，而训戒从略，当与“慈心于物”“昆虫草木”“忍作残害”“射飞逐走”等注参看，自详悉也。
这里讲解的有关牛犬的案例特别详细，而其他飞禽、鱼类、牲畜宰杀的案例说明虽然也有很多，但此处训诫则省略，可参看“慈心于物”“昆虫草木”“忍作残害”“射飞逐走”等章节的注讲，自然就会明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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